中国日报网消息:英文《中国日报》8月26日四川绵阳、松潘报道:按照地图的指示,袁志伟走到规定路线的起点处,点了一下GPS,开始记录起点周围的生态环境。41岁的他在王朗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工作了10年,有丰富的野外监测经验。他和其他两位同行一起,在起点处随机做了3个一米见方的小样方,测量竹子有多高、节茎有多大。
做完记录以后,一行人沿着路线继续前行,沿途只要发现熊猫的足迹、食迹和用来产仔的树洞都要做记录。如果发现了新鲜的熊猫粪便(一般颜色偏黄或者偏绿),他们就用保鲜袋装好,带回实验室去做DNA检测。
今年6月底至7月初,大约七十名野外监测人员来到位于四川绵阳的王朗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对大熊猫种群数量进行了为期10天的调查。工作人员分成22个小组,一共跑了100多条线路,详细记录了每条线路上大熊猫及其伴生动物的生存环境。野外调查完成后,中科院的研究人员正在对采集来的熊猫粪便和数据信息进行分析检测。等到九、十月份,第四次熊猫普查将在全国推开,届时将把这次在王朗试点调查的方法和经验推广到其他自然保护区。
“事实上,这种调查不会很精确。”王朗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局长陈佑平说:“人所走到的范围毕竟是一个很小的范围,我们最后得出的也只是个大概的数字。”
尽管如此,目前采取的调查方法已经是现有的最好的方法。
测量竹子咬节,估算熊猫数量
这次全国熊猫普查距上一次已有十多年。1999-2003年,第三次普查发现我国共有1596只野外大熊猫(不含年龄在一岁半以下的),其中有1206只分布在四川,273只在陕西,117只在甘肃。
和上次普查一样,第四次熊猫普查也采用了咬节法。保护区工作人员从熊猫粪便里提取未消化的竹子和竹节,测量它们的长度。假定每只熊猫的口径是不一样的,那么根据残留竹节的长度,就可以判断这些粪便是几只熊猫留下来的,由此可以分析得出熊猫的数量。
除此之外,研究人员还对新鲜的熊猫粪便进行DNA检测。大熊猫在进化过程中,肠道里形成了一种固定的粘膜,会把粪便包裹起来,使竹节不至于划伤肠道。粘液里可能会有活的细胞或者已经死亡的细胞,研究人员可以从中提取DNA来进行个体鉴别。
但是,DNA检测法并不十分可靠。据世界自然基金会北京代表处物种项目主任范志勇介绍,研究人员从熊猫粪便中提取DNA的时候,DNA已经随着细胞的死亡破碎成很小的片段,其相似性变得很高,鉴别能力变弱了,这样就有可能产生很多误差。
根据2006年发表在《当代生物学》杂志上的一篇文章,科学家通过DNA检测发现,王朗有66只大熊猫,而五年前的全国普查却显示该保护区只有27只。
“我们感觉王朗的熊猫应该有40只左右,”陈佑平说。自上次普查以后,王朗保护区的工作人员每年都能发现三只小熊猫。有幼崽不断加入,说明这个种群在增加。
“我希望保留一个好的栖息地,让熊猫在这来回很舒适,让它们在繁育交配季节在这个地方很活跃,”陈佑平说。“它们不一定都在王朗,转过山去可能就到其他保护区去了,但需要有这样一个核心的地方,这才是王朗对整个熊猫种群稳定的贡献。”
公路建设威胁熊猫生存
十年一次的普查能帮助人们了解熊猫正面临哪些新的威胁。过去10年来,道路建设——特别是高速公路和高铁的发展——把熊猫的栖息地切割成了碎片。
动物不像人,可以翻越桥梁、穿过公路。它们往往会回避障碍物。如果一条高速公路从栖息地里穿过,它可能会把几十个甚至几百个动物家庭完全隔离开,使两侧的熊猫不可能接触。
范志勇说,栖息地的破碎化使个体和个体之间、群体和群体之间基因不能进行交流,于是乎熊猫后代的智力会出现问题。近亲衰退会导致一个点一个点的小家族不能繁衍下去,逐渐成为空白。等这些空白点都连接起来,熊猫就大面积灭绝了。
从绵阳开车去王朗,九环线是必经之路。这条从成都到九寨沟的环线是四川的一条旅游干线,从两个保护区之间穿过去,一边是甘肃的白水江自然保护区,一边是九寨沟的勿角保护区。据王朗保护区管理局工会主席傅晓波介绍,这条路上车流量很大,把两边的动物隔离开了。
在九环线的东半环上,建筑工人正忙着打通一条隧道。隧道位于平武县和九寨沟县交界处的黄土梁,全长4910米,预计2012年5月完工。届时,从绵阳到九寨沟至少能提速半个小时。
傅晓波说,隧道开通后会给王朗带来更多的游客,因为从隧道出来以后距保护区只有两公里。在他看来,游客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旅游做的好的地方,保护做的肯定很差。”他告诉记者,“有人提出保护与发展综合利用,这个不好综合。旅游只要一做起来肯定是强势。保护只有投入没有产出,而旅游全是产出。”
旅游第一,保护第二
为了保护大熊猫和森林生态系统,1978年,九寨沟自然保护区经国务院批准建立。然而,根据上一次普查得出的结果,九寨沟已经只剩下两只熊猫了。林业专家把熊猫在该地区的消亡归咎于旅游的发展。据了解,今年九寨沟要完成210万人次的游客接待指标。
范志勇说,在最近召开的一次学术会议上,九寨沟的一名工作人员向他抱怨,在九寨沟谈熊猫保护,根本没人重视,也没人关心。
“这话的意思我完全能理解,”范志勇说。“并不是这些做保护的人不愿意做,而是他们在保护区地位低,根本轮不上说话。有谁是把熊猫保护作为旅游开发的终极目标呢?
游客迅速增长,保护压力很大
类似的故事也在其他一些保护区上演着。
从九寨沟开车两个半小时,就可以抵达黄龙。2010年,黄龙共接待游客111万人次,今年阿坝州给它下达了160万的指标。在七月份这样的旅游旺季,月底那几天黄龙平均每天接待1万多人。
景区的游人中心附近有两家宾馆,共有151间标间、7间套房。再往山下走一点,一家五星级饭店正在进行内部装修,很快就要开张。
正在修建和计划修建中的还有铁路、高速公路、隧道和一座新机场。这些基础建设完成后,从四川各大城市到黄龙及其周边保护区的路程将大大缩短。
黄龙国家级风景名胜区管理局副局长赵寿春说,现在交通、餐饮、住宿等基础设施基本上建的差不多了,下一步的打算主要还是放在游客人次上。据他估计,到“十二五”末,黄龙的游客量将达到260万人次。
“这么大的客流增长对保护有很大的压力,”他说。按照阿坝州提出的要求,管理人员会扩大黄龙景区的容量,像丹云峡、牟尼沟都是扩容的一个方向。
管理部门之间利益冲突
范志勇表示,对黄龙来说,旅游的繁荣却有可能意味着熊猫数量的减少。这次全国几个主要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在王朗进行试点调查,黄龙没有接到通知,也没有派人参加。
有关专家认为,自然保护区存在的问题实际上反映了我国体制上的问题。正如范志勇所说:“如果一个地方是唐僧肉的话,谁都想上去咬一口。”他告诉记者,九寨沟至少挂了一个风景名胜区的牌子,一个国家旅游局的牌子,还有一个自然保护区的牌子。不同的管理部门用不同的管理方式、不同的视线、目的和目标,同时经营管理一块土地,其经营管理理念很可能是冲突的。
对于那些既想保护熊猫又想发展旅游的自然保护区,专家建议有关管理者选择三五只熊猫,给它们带上无形的GPS定位项圈,由保护区的工作人员掌握它们的位置以后,带领十位游客徒步三四个小时,过去看五分钟,然后撤退。
通过限定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可以观看什么动物,并且严格限制人数,保护区可以把人对动物的干扰降到最低,同时又能获得一定的收益。
“自然保护也好,环境保护也好,都涉及到国家的生态安全问题。”范志勇说:“中央政府应该承担起责任,为这块土地考虑最长久的发展和保护规划,不能把责任推卸掉。一任县政府往往只关心三五年做了什么政绩,让它来考虑这个县、这个区域乃至这个国家几十年几百年的发展规划,那是不现实的。”
他强调:“在中国,我们要完成国土资源的划分。哪些地方是留给我们这一代人发展的,哪些是留给子孙后代发展的,哪些是留给动物的,哪些是留给植物的。如果不完成这样一个过程,我们从中央到地方有五级政府,谁都可以打着政府的名义,打着人民的名义,为了当代人的利益牺牲后代的利益,牺牲其他生物的利益。”
英文原文请见:http://www.chinadaily.com.cn/cndy/2011-08/26/content_13194571.htm。特别说明:因中英文写作风格不同,中文稿件与英文原文不完全对应。(中国日报记者 江雪晴 编辑 裴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