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签名倡导拒收红包(资料片)
“红包焦虑”之所以耐人寻味,源自“身不由己”的社会气场已渗透进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馈赠或宴请的背后,我们读出的不仅仅是“被绑架的人情”。当社会层面的信任危机,渲染进我们这个“熟人社会”的生存法则里时,守住底线的道德力,总显得那么软弱无力。想挤出“红包”里的脓,还需要我们抖搂出“一针见血”的制度魄力。 记者 王斌从众之痒——解密“熟人社会”的生存法则
红包焦虑,之所以耐人寻味,是因为焦虑的不是一方,而是来自收受红包的两只手——送红包的不甘与无奈,收红包的虽纠结却总愿将潜意识里的“原罪”归咎于“身不由己”的社会气场。
电视剧《心术》里,陈力在母亲手术后出现问题时,大骂霍思邈因为没拿红包所以不给病人好好治疗。而在现实的医患关系中,我们看到的更多的则是患者及家属在求生本能下,硬塞红包的尴尬场景。
上世纪著名的社会学者费孝通曾认为,在中国传统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石头丢入水中,在水面形成的一圈一圈的波纹,被波纹所推及的就产生了关系。而有关红包的社会气场,书评人张淼曾提及过这样一个外来人思维被迫“转换”的案例。《礼物、关系学与国家》的作者杨美惠,曾于上世纪80年代在国内体验工厂生活时做过关系学的社会调查。她意识到礼物在社会网络中的流动构成了一种非市场性交换,参与的双方具备“有义务给予、有义务接受、有义务回报”的默认特点。无论馈赠还是宴请,都是为了交换和加深个人关系,培养一种相互依赖的网络。张淼总结道,除了实践,中国人也爱说关系的故事,爱听某人找到办法打破体制限制的故事。这往往给那些一筹莫展的人提供新的思路:原来事情可以这样办。不用对抗固有体制,不用付出高昂代价,问题照样能解决。
谈到“红包依赖”,四川省社科院社会学研究所副所长胡光伟则解读说,在“陌生人社会”中,熟人、人情血缘仍然存在,这些是任何社会都不可彻底根除的,关键在于不能用这些来排斥、动摇制度。“我们要建立的是一种新型的人际关系,以打破人们对人情和关系的心理依赖。”
透明之痛——稀缺资源垄断,倒逼社会信任危机
不能否认的是,当下红包的泛滥,已远超过亲情所能温润的田地。钢筋混凝土的城市里,这所谓的“情谊暖流”,实则暗含着我们的社会关系领域,人与人之间环环相扣的信任危机。
“也许有一天,当‘关系’在中国现代都市中逐渐衰落后,人们又会怀念起那种充满人情味的人际关系,许多人已经在抱怨和声讨大城市的人际淡漠。”一位网友的这番评论,曾引起广泛的共鸣。但不能否认的是,当下红包的泛滥,已远超过亲情所能温润的田地。
君不见,红包送得多的地方,往往是利益交汇集中之处。医生天生所具有的权威,及对医疗资源的掌控,病人往往没有辩驳与回旋的余地;又譬如学校教师,当精英化教育的理念被灌输进家长的头脑中时,孩子在学校一点一滴的优待,都可能成为左右其成才与否的砝码。而放眼一些职能部门,灰色地带的交错,更让讨巧者乐于钻营这通达的捷径。
医生退回车祸患者家属500元红包,并按照医疗规程停药、通知患者出院。患者家属怀疑医生得了肇事方好处,愤怒之下打破了主治医生的头。今年7月,江西省高安市一名医生“拒收红包反被打”的事件再次引发网民对医患关系的拷问。
讽刺意味案例,出现的并非“无厘头”。红包“包满”了对医生与肇事者天然不信任:医生靠不住会被“收买”,肇事者靠不住的会千方百计推脱自己的“责任”。时评作者清江的这番解读,让我们看到,在公共资源被垄断的现实里,在“潜规则”云雾缭绕的气场下,信任已变得越来越奢侈。
机制之思——一纸签字协议难承利益之重
“红包”现象之所以泛滥且顽固,有道德层面的问题,但更深层的原因还在于不良利益格局的推动。
今年8月初,卫生部出台医患签字不收红包的规定一度引发热议。而针对教育领域“红包泛滥”,2010年12月,教育部就曾发布被业界称为“八不准”的禁令,规定老师“不准收受学生及家长的礼品、礼金、有价证券、支付凭证或其他财物。”
就在卫生部出台上述规定后,人民网一篇评论引发了众多网友的关注。这篇题为《一纸签字协议难以承受“红包”利益之重》的评论,道破了当前破解医疗红包泛滥的任务艰巨——仅凭一纸桌上协议,显然难以解决沉疴已久的桌下问题。而颇具玩味的是,连卫生部新闻发言人邓海华也似乎认同了这一观点,他曾表示,“卫生部一直在加强红包的治理,在解决体制机制那些根本性问题的同时或者在这之前,采取一些有效的手段,来进行这样的综合治理是有必要的。”
破解红包之痛尚需时日,这是我们从卫生部新闻发言人话语中体味出的“残酷现实”。当中国式红包,已超越“被绑架的人情”这一狭小的范畴时,没有一种健全的制度,不放在玻璃瓶中审视我们的社会关系,守住底线的道德力量,往往软弱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