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2日下午,32岁的极右翼分子安德尔斯•布赫林•布雷维克在奥斯陆市中心引爆汽车炸弹后两个钟头便乔装成警察去40公里外的于特岛展开了新一轮的屠杀,致使超过65人(多数是正在参加执政党工党举办的夏令营的青年人)遇难。
23岁的普拉布林•考尔(Prableen Kaur)当时便是夏令营营员之一。在与枪手进行了几个钟头的周旋后幸运逃脱。脱险后,考尔写下了自己当天下午那几个钟头的逃生过程,并于23日凌晨在其博客全文发布。译文如下:
我醒了过来,再也无法入睡。我坐在客厅里,感觉到的是悲痛、愤怒、和喜悦。天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想的东西太多了。我很害怕,哪怕是很小的响动都会惊到我。我要把在于特岛上发生的一切都写下来。
我的所看、所感、所做,这些都是直接发自我内心最深处的。为了表示对朋友们的尊重,我觉得匿去他们中一些人的姓名。
奥斯陆爆炸发生后,我们在主楼开了一个紧急会议,紧接着是阿克休斯城和奥斯陆营员们的会议。在这些会议后,很多很多人都在主楼,我们互相安慰,觉得我们在岛上很安全…
当惊慌来临时我正好站在小岛的主街上。当我看见他在用枪射击时,第一感是:“为什么警察会射我们?这到底是怎么了?”我赶紧跑进一个小房间。所有人都在跑,尖叫。我被吓坏了。我成功的躲进了主楼里一个比较背的房间,很多人都在那里。我们都卧倒在地板上。我听见几声枪响。我哭了。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从窗户看见我最好的朋友在外面,于是我想自己是否应该冲出去把他也拉进来。我没有这样做。我看见他严重的恐惧!又是几声枪响后,我们决定跳窗。大家都很惊慌。屋里所有人都涌向了窗户,试着往外跳。我落在了最后才跳出了,当时我就想:“我是最后一个!我死定了!我确定!但这样也好,起码我知道其他人都安全了。”我把包扔出窗外。我试着慢慢爬下去,但却失去了重心。我重重地侧摔在地。一个男生把我扶了起来。我们一起跑进了树林里。我看看周围,问到:“他(枪手)在这里吗?他在瞄准我吗?他能看得见我吗?”
一个女孩(从窗户跳下来时)摔伤了膝盖,另外一个受了重伤。我在跑向水边之前试着帮她们。我躲在一面砖墙背后。很多人都在那里。我祈祷、再祈祷、不停的祈祷。我希望上帝能看见我。我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我们可能再也不能见面了,但是我会尽力脱险!我说了好几遍我爱她。我从她的声音里听到了恐惧。她哭了。这真令人心痛!我给爸爸发了条消息,说我爱他。我给离我很近的一个人发了条短信。我又给我最好的朋友发了消息,但是他没有回我。我们又听见了几声枪响。我们想尽所有办法尽量保暖。爸爸打来了电话,我哭着说我爱他。他说他和我兄弟会马上到岛上来接我。我很感动。我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他,这用了不少时间。然后我们改为短信联络因为担心杀手会听见我们打电话。
我想起了不在身边的姐妹。我该怎么告诉她正在发生的一切呢?我更新了Twitter和Facebook,说我还活着,暂时“安全”。
我写了我正在等警察的到来。一些人开始跳进水里尝试着游泳逃走。我躺在地上,决定当杀手靠近我的时候就装死。我决定不跑或游走。我无法描述我有多么地害怕。
我听见一个男人走近了。他叫道:“我是警察!”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人叫嚷着回复了他说他必须证明自己真的是警察。我记不起来他具体说了啥,但他又开始射击了。他叫嚷着射向了我周围的人。我想:“全完了。他来了。他会开枪打我。我死定了。”
人们开始尖叫,我能听得见有人中弹了。其他人跳进了水里。我还呆在那里,紧紧地握住手机。我压在一个女孩儿的双腿上,又有两个人压在我的脚上,但我还是一动不动。手机响了几次,我却继续装死。我在那里躺了起码一个钟头,周围完全安静了下来。我悄悄地转头,试图寻找其他还活人。我四处看,却看见很多血。我很害怕,我决定爬起来。然后我才发现我一直躺在一具尸体上,而在我上面还有两具尸体。天使保护了我!
我不知道他(杀手)是否还会回来。我向水边跑去,脱下毛衣,因为我担心穿着毛衣没法游泳。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带手机。
我把它放在口袋里,然后跳进水中。我看见还有几个人在水里。他们已经游远了。我看见有人聚在了一个像救生筏的东西周围。
我使劲游、拼了命的游。我不停地尖叫、抽泣。但我心里很冷静。我在想我会不会被淹死,因为我越来越累。我不停地问自己,不停地游。
又过了一会儿,我想那群拉着救生筏的人一定已经离得很远了。我大声尖叫,求他们等等我。我至少游了好几百米才抓住他们。
我们互相说了几句话。当一艘船靠近我们的时候我们大声呼救,它却没有停下来,而是先去捞起那些还在游泳的人。
但船上的一个男人给我们扔了一些救生衣。我得到了一件,穿上。我抓住救生筏抓了好一会儿,一直等给那个男人再把船开过来捞起我们。他像岸边开去。但过了一会儿他的小船开始进水了。我想尽所有办法尽量往外排水。
我用桶。我真的很惊慌。船上另一个女孩替我向外排水。我们终于靠岸了!
上岸后有人给我我们毯子,但眼泪还是不停地流。一个女人抱住我,那感觉太好了!我大声哭了出来,不停地抽搐。一个男人把他的电话借给我,我给爸爸打了电话,我说:“我逃出来了!我安全了!”
我挂了电话,继续哭。我们走了一段。人们开车把我们带去Sundvollen酒店。我急忙跑进去找我最好的朋友,但始终没有找到他。
我看见另一个朋友。我大声哭。我们拥抱了好久好久,真好!我继续在周围找其他朋友。我把我的资料告诉了警察,然后在他们的单子上找我最好的朋友是否还活着。我找不到他的名字,我怕极了。
有人给了我一床棉被。我把湿袜子脱了,穿了一件夹克。我试着给其他几个人打电话,并再一次联系了我的父母。爸爸和兄弟正在来接我的路上。我喝了些可可,坐定、沉思、抽泣。来了很多朋友,我们互相拥抱,抽泣。
我借了一台电脑来更新我的Facebook和Twitter,说我已经安全了。家人来之前,我在酒店等了几个钟头。我和一个神父交谈,并告诉了他我看见的一切。交谈进行的很好。一个红十字会的人看见了我的伤口,并帮我清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和一些朋友呆在一起。我问他们看见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他们都说没有。我怕极了!我觉得是我的错,因为我没有呆在那里。
一个朋友拿到了酒店一个房间的钥匙,我们呆在里面,看新闻。愤怒、悲伤,总之房间里弥漫着各种情感。我爸爸打来电话说他们到了。我坐电梯下去。冲向他们,抱住爸爸和兄弟好久。我大声哭!
我突然看见一个男孩长得很像我最好的朋友,我大声叫他的名字。真的是他!我们拥抱了好久,我们都在哭。我们互相问对方是怎么逃出来的。
过了一会儿,我又和警察说了几句,然后就和家人开车回家。一些人跟着我们,我最好的朋友也一直和我在一起。
家里等了好多人。他们说知道看见我平安之前不会离开。我给另一个要好的朋友打了电话。她说:“我几乎无法确定是否还能再次接到你的电话!”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们聊了一会儿。然后我直到凌晨三点我才躺下。妈妈不让我一个人睡,所以我们睡在一起。
现在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个钟头了。我依然处在震惊中。我看见了朋友们的尸体。还有一些朋友失踪了。我很庆幸自己会游泳,我庆幸我还活着。上帝一定在看着我。很多情感,很多感受。我在脑海里想我的家庭,想我失去的一切,想那地狱般的岛屿。这个夏天最美丽的童话变成了挪威最坏的噩梦。
(来源:中国日报记者张海洲 编辑:信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