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在线消息:以色列总理沙龙2004年4月1日对以色列媒介表示,巴勒斯坦领导人阿拉法特和黎巴嫩真主党领袖纳斯鲁拉都有可能成为“定点清除”的对象。本刊记者刘顺曾于2001年常驻黎巴嫩时专访过神秘的纳斯鲁拉,现将此文奉献给广大读者,以便近距离认识这位深居简出的热点人物及其领导的“真主党”。
本刊驻贝鲁特记者/刘顺
前言:他虽然不是总统,但他在国际上的名声超过总统;他虽然不是国家元首,但要想接近他比接近国家元首还困难。西方人说他是“阿拉伯的霍梅尼”、“黎巴嫩恐怖组织的头子”,而广大穆斯林,特别是什叶派则称他为“民族英雄”。他就是威震中东、令以色列谈虎色变的神秘人物——黎巴嫩真主党总书记哈桑·纳斯鲁拉。
今年3月临来黎巴嫩之前,《环球》总编辑希望我到任后力争采访几位名人,其中包括这位鲜为中国读者所知的真主党领导人。在经过锲而不舍的努力之后,我终于如愿以偿,有幸成为第一个专访纳斯鲁拉的中国记者。我采访过埃及总统穆巴拉克、巴勒斯坦总统阿拉法特、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也采访过以色列议长伯格,但都没有像采访纳斯鲁拉那样费劲。
戒备森严
8月底的一天,我突然接到了真主党新闻顾问的电话,说总书记同意接受我的专访。我喜出望外,赶紧拟订问题,并准备好采访器材。傍晚,我们按照新闻顾问给的地址,开车直奔贝鲁特南郊。这里是一片贫民区,房子破旧不堪,道路弯弯曲曲,宛如进入迷宫。如果没有他提供的详细地址,如果没有真主党卫兵在门口相迎,简直找不到这个地方。
这是一座很不起眼的9层楼建筑。不知是真主党“扎根”于百姓之中,还是出于安全考虑。我想后者更为重要,这样一来以色列即使发现目标也难以下手,因为那将殃及平民。外表也看不到防空设施和保安措施,既没有发现楼上有高射机枪和防空导弹发射架,也没有看见地面上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只是有两个便衣警卫在楼门口游动。在问明是中国记者后,他们让我的车在远离大楼的地方停下。我猜想,这样做是不是怕有汽车炸弹呢?
一进入大楼,我才感到什么叫戒备森严。这里到处都是膀大腰圆,腰间别有自动武器的真主党卫兵。一个卫兵礼貌地让我拿出证件,然后把所有物品交给他们检查,连一张纸也不放过,而且不能马上由我随身带进去,要等半个小时由他们送给我们。除了过安全门外,还要进行搜身检查。进入大楼后,我每走一步都有卫兵紧陪,楼道、电梯、客厅的卫兵是各管一段,各负其责。在客厅里,坐在一旁紧盯着我的是纳斯鲁拉的贴身保镖,当我要给他照相时,他拒绝了。陪同我的新闻顾问穆罕默德·阿费夫告诉我,在黎巴嫩,有很多以色列间谍,如果他们发现了纳斯鲁拉的保镖也就等于找到了纳斯鲁拉。我对真主党的戒备措施表示理解,因为就在我采访的前一天,巴勒斯坦“人阵”总书记穆斯塔法就死于以色列的暗杀。
步入会客室,我仿佛到了到了伊朗,墙壁上挂着伊朗前任精神领袖霍梅尼和现任精神领袖哈梅内伊的大幅照片以及《古兰经》的章节,惟有会客室中央两侧的黎巴嫩国旗和真主党党旗使我感到仍在黎巴嫩。
实力莫测
纳斯鲁拉一走进会客室就与我热烈握手,欢迎来自中国的记者。纳斯鲁拉像往常一样身穿黑色大袍、头缠黑头巾、满脸大胡子,看上去同伊朗的毛拉没有两样。他的装束要比实际年龄大许多,显得老成、庄重。在谈话中,他时而铿锵有力,时而慢声细语,不时还开个玩笑。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为人谦和,平易近人,显得很有修养,看不出一个被西方称为“恐怖组织头目”的那种咄咄逼人的霸气和傲气。
纳斯鲁拉对我的采访表示欢迎。他说:“你是采访我的第一位中国记者。”简单寒暄之后,我们切入正题,开始了45分钟的采访。
我的提问首先围绕真主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这是中国读者乃至世界广大读者所关心的问题。他首先抨击了西方对他和真主党的诬陷,强调真主党不是恐怖组织,而是一个民族抵抗运动。
纳斯鲁拉告诉我,真主党有一个军事机构,专门负责游击队员的招募、训练和制定军事计划。目前,游击队的训练营有两个,一个在贝鲁特南郊,另一个位于贝卡谷地。队员们不仅白天接受诸如射击、格斗、侦察、过障碍物、埋设炸药等军事训练,晚上还要接受夜间训练,学会如何摸黑靠近敌人而不被发现。此外,他们还要学习军事理论。一般训练时间为3个月,训练要求十分严格,其强度不亚于正规部队。经过训练的真主党游击队员,可从几公里以外用82毫米迫击炮首发命中以色列目标。他们在火箭上安装上定时器,等人员撤离后才发射。他们埋设在路边的炸弹,看起来就像是石块,在黎巴嫩南部布满石块的小山上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真主党要求其成员严守秘密,上不告父母,下不传兄弟姐妹,甚至连妻子儿女都不知道。真主党对它的军事实力甚至党员人数守口如瓶,从不向外界透露,就连纳斯鲁拉也不例外。他对我说,很抱歉,在这个特殊时期,我不能告诉你我们的实力,如果以色列知道了我们的党员人数也就等于知道了我们游击队的人数。
据估计,真主党人数超过5000人,因为真主党是黎巴嫩的第一大党,游击队人数要超过这个数字。真主党游击队的装备,外界亦了解不多,只知道那些已在电视、报刊上公开报道过的装备。据悉,真主党游击队2000年获得了数十枚“黎明”3型导弹,这种导弹口径240毫米,射程40公里,能打到以色列的重要城市海法。
最近,以色列一再声称,伊朗通过叙利亚领土向真主党运送了8000枚经过改装的喀秋莎火箭,可以打到以色列的纵深地带。不仅如此,伊朗还向黎巴嫩南部派遣了伊斯兰革命卫队,负责安装这些火箭的发射架和训练真主党游击队如何发射。
当我问及此消息是否属实时,纳斯鲁拉开玩笑地说:“我希望有200万枚。”然后哈哈大笑。他接着说:“我既不能肯定,也不能否定这个数字。”他反问道,以色列已拥有核武器,为什么真主党不能拥有用以自卫的常规武器,真主党有权拥有任何武器和各种类型的导弹。
以色列2000年5月撤出黎巴嫩南部后,真主党游击队迅速填补了以军留下的真空,并部署在以色列的北部边境附近,并时而对以色列仍占领的萨巴阿农场的以军阵地发动袭击。纳斯鲁拉说,到目前为止,真主党的袭击行动仍局限于萨巴阿农场,这是为了收复我们的失地,而且我们的袭击行动也是有限的,在黎以边界的其它地段还是相对平静的,但我们不会对以色列边界安全作出任何承诺。如果以色列继续入侵黎巴嫩,真主党将奋起保卫自己的国家;如果巴以战火扩大到整个地区,真主党决不会袖手旁观,而是同巴勒斯坦人一道反抗以色列的侵略。他暗示,到时候真主党的袭击行动就不会停留在萨巴阿农场。
行踪诡秘
我是在巴勒斯坦“人阵”总书记穆斯塔法遭以色列暗杀的第二天采访纳斯鲁拉的,话题自然就谈到了以色列对真主党领导人特别对他本人的暗杀阴谋。他说,真主党领导人的行踪属最高机密,仅有极少数亲信才能知道其去向,他本人更是如此。因为这里面有血的教训。以色列情报机构“摩萨德”的特工人员遍布黎巴嫩各地,对真主党领导人的行踪更是紧盯不放。他指着挂在墙上的真主党前总书记阿巴斯·穆萨维遗像回忆说,1992年2月16日,穆萨维视察黎南部一个村庄,他前脚刚进村,以色列战斗机后脚就飞来发射火箭,穆萨维不幸被炸身亡。他又举例说,1994年12月的一天,真主党领导人穆格亚在贝鲁特南郊一起以色列制造的爆炸事件中丧生。1995年3月的一个上午,以军战机袭击了黎南部苏尔地区,炸死了真主党军事领导人亚辛。
当我问到他是否也遭遇以色列暗杀阴谋时,纳斯鲁拉说,他一直是以色列暗杀的目标,但庆幸的是这些暗杀计划在实施前就败露了。他谈起了以色列的一次暗杀计划。有一天,在以色列境内举行的海陆空立体演习造成5名以色列特工人员丧生,演习被迫中断。后来美国报刊披露,这是一次针对他的行刺演习,而且是最后一次演练,如果成功,就将实施刺杀阴谋。该计划将根据事先侦察到的情报,在飞机和军舰的支援下,出动特遣队消灭他。
在问到如何对付以色列的暗杀阴谋时,纳斯鲁拉说:“首先我不怕,万一死了是为真主献身,但我们不作无谓的牺牲,我们有自己严密的保安和防范措施以及先进的情报系统,我的行踪飘忽不定,有多个办公地点和住处,从不在一处长时间滞留,另外,我的办公地点和住处在居民区,以色列不容易发现。”
改变形象
在黎巴嫩人的眼中,真主党是一支英勇反抗以军侵略的武装。近年来特别是纳斯鲁拉自1992年接任黎巴嫩真主党总书记后,真主党注重改变自己的形象,推行“温和主义”,以赢得更为广泛的支持。他极力强调在黎巴嫩的政治体系内活动,避免任何可能重新引发内战的行为。真主党在黎巴嫩议会中拥有9个议席,并控制着十几个地方委员会。甚至连对立派的议会都承认:“他们是讲求实际的。”
真主党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它一直以劳苦群众代言人的面貌出现,建立了一整套济贫救苦的机构和渠道,它还拿出国内外捐助的数百万美元,兴办了医院、诊所和数十所私立学校以及慈善事业。据报道,直接受益者已达30万人。位于贝鲁特国际机场附近的“夏希德(见证)学校”,是黎全国最好的学校之一。该校拥有1000名学生,其中四分之一是真主党牺牲者的孩子。学生们每天都要上英语课。真主党还建有自己的“灯塔”电视台。这家电视台在黎全国电视收视率排名中跃升为第3位。此外,真主党还拥有自己的报纸。目前,真主党的势力仍在不断壮大,它不仅是一个军事组织,而且正在成为黎巴嫩政坛上一支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
问起他的家庭生活,纳斯鲁拉不愿过多涉及这方面的话题,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回答了我的提问。他说,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夫人法蒂玛是个贤妻良母,膝下有4个儿子和1个女儿。他的长子巴赫迪在1997年的一次袭击以色列的行动中丧生,当时年仅18岁。他说,他的儿子和其他抵抗战士一样,是为解放国土而牺牲的,死得光荣。作为丈夫和父亲,纳斯鲁拉觉得有些愧疚,他不能同家人长时间呆在一起,更不用说照顾家庭了,他已记不起上一次同家人度假的时间和地点。
问起他的业余爱好,纳斯鲁拉说他年轻时酷爱足球,当时还是个水平不错的运动员呢,但担任总书记后,由于工作繁忙,更是出于安全考虑,他不便过多在公共场所露面。空余时间,只能在室内散散步和做些轻微的体育活动。他喜欢阅读,政治、军事、历史和宗教的书他都爱读。在饮食上,他没有什么挑剔,什么饭菜都能吃,他对中餐很感兴趣,看到人们用筷子吃饭很有意思,但他至今还没有尝过中餐。我对他说,在黎巴嫩有许多中餐馆,黎巴嫩人很爱吃中餐,我希望他以后有机会一定尝一尝誉满全球的中餐。
当我们握别纳斯鲁拉时夜幕已经降临,他先于我们离开真主党总部,我们目送着他乘坐的黑色高级奔驰防弹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资料:纳斯鲁拉小传
纳斯鲁拉1960年出生在贝鲁特的一个什叶派穆斯林区,他的名字在阿拉伯文中是“真主胜利”之意。他的少年时代在黎巴嫩度过,16岁那年前往伊拉克的什叶派圣地纳杰夫学习宗教,在那里结识了真主党前总书记穆萨维,1978年因遭伊拉克当局迫害回国。1979年加入“阿迈勒运动”,担任贝卡地区的政治领导人。1982年以色列入侵黎巴嫩后,他脱离“阿迈勒运动”,组建了新的政党-真主党,从1992年起,他一直担任该党总书记。
资料:真主党简介
1982年的黎巴嫩正处于内忧外患,内战进入第7个年头,以色列大举入侵黎巴嫩,占领了黎巴嫩半壁河山,近60万名什叶派难民涌入首都贝鲁特南郊。这些难民没有住房,没有工作,无人关心。他们期望拥有自己的组织,渴望返回家园。于是,在当时伊朗精神领袖霍梅尼的一手支持下,真主党在贝鲁特南郊诞生了。它是穆斯林什叶派政党,打出的旗号是开展武装斗争,将以色列占领军赶出黎巴嫩南部,帮助难民早日返回家园。诞生于战乱之秋的真主党一开始就是一个准军事组织,在伊朗和叙利亚的支持下,在抗击以色列占领的斗争中越战越强,现已拥有一支训练有素、战斗力强、战术运用灵活的数千人武装,成为黎巴嫩抗以斗争的主力。真主党游击队自从成立之日起,在黎南部与以色列军队的武装冲突就没有停止过。真主党游击队给以军造成的伤亡,给以国内社会带来了巨大压力,最终迫使以色列于2000年5月撤出黎巴嫩南部。
(来源:新华网/原载《环球》杂志200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