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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视布什》第十一章:美欧——若即若离的伙伴

2004-06-15 18: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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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联合国和国内的制约力量,使得美国无法尽兴地进行单边主义演出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欧洲。正如塞缪尔·亨廷顿所言,没有一种强势能永远持久,在不远的将来,有可能出现两个超级大国的新的两极世界。但前提是,欧洲必须在政治上团结一致,扩大军事潜力,如此才能成为美国的一个劲敌。1

   大欧洲:一梦三百年

2003年6月20日,欧盟宪法草案正式公布,这意味着欧洲统一之路正在走向一个实质性的阶段,在做了近三百年的统一梦之后,“落地”近十年的“大欧洲”开始进入了“长身体”的重要时期。

尽管欧盟仅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但他在母体中的孕育却已有三百年之久,早在两三百年前,康德、卢梭、圣西门等思想家就曾先后提出过欧洲统一的理念,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这一思想才在实践中得以发展。

第二次世界大战给许多欧洲国家造成的损失是巨大的。虽然法国和英国是战胜国,但这次战争使它们的大伤元气,而德国和意大利这两个战败国,也为这次战争付出了昂贵的代价,这些国家都急需得到美国的帮助。尽管一开始美国人也担心欧洲会形成一个“集团”,但他们认为,随着竞争力的增强,一个一体化的欧洲将会越来越赞同全球自由贸易的,1947年马歇尔计划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产生的。自那之后,大量的美国官方和私人投资接踵而至,为欧洲的经济转型提供了财政上的支持。

在美国的帮助下,法国、德国等一些欧洲国家的经济很快走出了低谷,而它们的“欧洲统一之梦”则开始从理论走向现实。二战后,一场风起云涌的欧洲统一的论战应运而生,有的人认为新的欧洲国家体系应该是“超国家的”,应该取消民族国家的主权;而有的人还是认为它应该是邦联制的,应该提升原有国家的地位,加强其主权。尽管有争论,但所有欧洲人都坚持认为,他们的国家相互之间再也不能开战了,大家应该积极地进行合作,实现共同的经济繁荣,应该统一各国对世界其他国家的立场和态度。但争论并没有影响建设,50年代中后期,一个围绕欧洲共同体所组建的新的欧洲国家体系开始形成。1957年3月25日, 法国、西德、意大利、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6国的政府首脑和外长在罗马签署《欧洲经济共同体条约》和《欧洲原子能共同体条约》,后来人们把这两个条约统称为《罗马条约》。同年,6国议会先后批准了《罗马条约》,条约于1958年1月1日正式生效,这标志着欧洲经济共同体正式成立,而欧洲共同体的诞生正是各国探索摆脱强权政治的结果。

在经历了漫长的磨合和等待之后,1991年12月11日,欧共体马斯特里赫特首脑会议通过了以建立欧洲经济货币联盟和欧洲政治联盟为目标的《欧洲联盟条约》(通称《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简称“马约”)。1993年11月1日“马约”生效,欧洲联盟成立,标志着欧共体从经济实体向经济政治实体过渡,它表明欧共体将朝着一个经济、政治、外交和安全等多种职能兼备的联合体方向发展。因此,《马斯特里赫特条约》在欧洲一体化进程中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1995年,奥地利、瑞典和芬兰加入欧盟,欧盟成员国扩大到15个。2002年3月欧元按计划成功取代了欧元区12个成员国的货币,同年11月18日, 欧盟15国外长会议决定邀请塞浦路斯、匈牙利、捷克、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马耳他、波兰、斯洛伐克和斯洛文尼亚10个中东欧国家入盟,欧盟实现了大“扩军”。

2004年5月1日,新成员国将正式加入欧盟,届时东西欧将结束战后的分歧,在历经5次扩大(1973年、1981年、1986年、1995年和2004年)后,欧盟将历史性地拥有25个成员国,这意味着欧盟将成为拥有4.5亿人口的庞大联合体,所有这些国家目前的国民生产总值之和为9万多亿美元,接近美国的国民生产总值。无论是政治上,还是经济上,欧盟都将成为美国不可小视的一大力量。尽管欧盟扩大的前景仍然具有难以驾驭的不确定性,但其积极因素还是不容忽视的。

首先,就贸易而言,新成员国入盟后将意味着更大的市场的开放。欧盟扩大后,原先没有放开的如农产品、汽车和金融服务等领域将完全放开,尽管贸易自由化在短期内会给新成员国的市场造成一定冲击,但从中短期来看,新成员国的国民生产总值会因与欧盟的贸易自由化而增加1.5%到8%。

投资增加对欧盟新成员国的意义也显得十分重大。新成员国有较高的劳动力素质、较低的工资水平,加之相近的历史文化和相邻的地理位置,必将吸引来大量来自欧盟国家的投资,这些外国直接投资不仅会弥补新成员国的赤字,也有助于调整其经济结构并创造新的就业机会。

其次,欧盟扩大将增加数以千万计的文化上相容、富有活力、勤勉且价格低廉的劳动力,大量的新移民将弥补欧盟劳动力市场的短缺现象,进而支持欧盟的经济发展。不仅如此,更多具有不同文化背景、意识形态的人口的融入,也有助于遏制欧盟在过去几年里出现的极右倾向,如果土耳其、阿尔巴尼亚这样一些国家能够加入欧盟,欧盟就会在真正意义上建立一个超越民族和宗教的多元社会,这个宽容的欧洲将是异常强大的。

政治上的收益也将十分“丰厚”。如果新欧盟能够稳定自身的经济,制定出一种决策上前后一贯、政治上协调一致的机制,它也将成为国际事务中的一大力量:从地理上,欧盟将扩大到俄罗斯和前苏联的边境,如果土耳其加入,欧盟还将扩大到中东的中心地带;在联合国,欧盟将拥有25张选票,其中包括2个常任理事国(英国和法国)。而一旦俄罗斯更加靠近甚至加入欧盟,欧盟将不仅在安理会的最后决策中占据上风,而且将把“疆域”扩大到中国和日本边境,这个世界的力量对比将发生微妙的变化。

  美欧:越行越远?

欧盟的壮大正在成为美国的一件“心事”,而日益加深的美欧分歧也正在成为欧盟扩大后需要面对的重大挑战。在“大西洋变得越来越宽了”的论调为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时,欧洲改革中心的丹尼尔·基奥恩却“无法想象欧盟和美国这两大集团对打的局面”,在他看来,“欧盟没有试图采取不同于美国的立场,但它也明白,没有美国的同意,其实什么事也办不成。”欧盟和美国也许会发生外交争执,但一些欧洲人也还是承认,“最好是与美国合作而不是和它唱反调。”

不过,现实确实令欧洲人感到尴尬。自1991年以来,美国与其欧洲盟国的实力差距在日益扩大,到了2003年,这个差距已经变得非常之大,结果使得欧洲盟国在美国心目中地位急剧下降。随着反恐战争的深入和扩大,军事实力成了美国评价欧洲的最重要的甚至是唯一的尺度,大西洋两岸争议的主题则彻底缩小为欧美双方军队的技术差距问题。正如欧洲学者所说的,由于美国过分热衷于武力解决问题,并且在战略上反复强调,结果得出欧洲不堪大用的结论,这反过来又强化了美国的单边主义选择。在美国人看来,盟国部队效率低下,难以有效地与美军并肩作战。从某种意义上说,美国的单边主义既源于国内的一些因素,也源于华盛顿的许多人幻想破灭后的看法——其他人不准备与美国分担世界秩序的重担。1

更令欧洲人难以接受的是,2002年2月,沃尔福威茨宣布,“(从此以后)使命将决定联盟;联盟绝不能决定使命”,从而彻底改变了原有的大西洋两岸的军事关系和心理关系。而从大西洋两岸的外交接触的数量和质量看,都显示出急剧下降的态势:在上个世纪90年代,美国的国务卿几乎平均每月出访一次欧洲,而鲍威尔在2001年仅到过欧洲6次,2002年只到过欧洲3次。与此同时,新保守主义者罗伯特.卡根的“美国人来自火星,欧洲人来自金星”的说法却开始深入越来越多美国人之心。

不仅如此,大西洋两岸对军事实力的作用以及与此相关的价值观念也有着不同的看法,而且距离越来越远。在“反塔”战争胜利的鼓舞下,美国人越发强调要同强者而不是弱者对话,对自己的行动能力也越发自负起来,而欧洲人则坚持要同秩序对话,反对武力,提倡和平解决国际争端;美国人考虑的是开始并赢得战争,而欧洲人则热衷于讨论如何结束战争,缓解紧张局势。这使得美欧在伊拉克问题上和巴以问题上冲突不断,同盟关系受到严重挑战。美国著名专栏作家托马斯.弗里德曼更是悲观地认为,承认美国与法国之间出现战争的时刻已经到来。在他看来,“法国不仅是惹人讨厌的盟友,不仅是疑心重的对手。法国正在变成我们的敌人”。1

大西洋两岸的文化裂痕也在不断加深。无论是在军事实力的重要性、使用武力的态度和前提,维护国际秩序的方式(对话还是强权)、对国际法和国际组织的尊重方面,还是在具体的环境、人权(特别是对待战俘)、巴以冲突、“邪恶轴心国”、如何打击恐怖主义等方面,美国与欧洲都存在着巨大的分歧,而且许多分歧都有加剧的趋势。

来自五角大楼的“老欧洲”、“新欧洲”提法也使法德等国感到愤懑。在伊拉克战争爆发前,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根据反对美国政策和支持美国政策的欧洲国家的不同态度,将欧洲划分为“老欧洲”和“新欧洲”,并把德国与利比亚和古巴相提并论,说这些国家“表示它们不会提供任何帮助”。对此,沃勒斯坦批评道,拉姆斯菲尔德关于“老欧洲”如何孤立的所有大话都证明是没有根据的。欧洲,包括东欧在内,没有一个国家的民意测验不是反对美国立场的。比起受到包围和限制的萨达姆,提出先发制人战争和单方进行此类战争的美国被认为是一个远为重大的危险。“欧洲并不反美,但它肯定反布什。”2

而从根本上说,苏联的解体才是美欧关系疏离的“罪魁祸首”。从美国控制其盟国的观点来看,苏联解体是一场灾难。它撤掉了美国领导地位的主要依据。现在,西欧还要害怕何人?美国试图寻找一个苏联的替代品以便给欧洲一个忠诚追随美国领导的理由。基本上,美国提出的是“北方”反对“南方”的阶级利益——美国和西欧在全球秩序、新自由主义全球化、以及对“南方”国家实行军事遏制(即继续和加紧要求核不扩散)拥有共同利益。这些的确是共同利益,但没有一项具有往日苏联军事威胁那样的紧迫性。3西欧国家甚至感到,它对一些问题的解决方式至少与华盛顿一样高明和管用,他们没有理由对美国惟命是从。

即便是在欧盟扩大和北约东扩的问题上,欧洲对美国也心存疑虑。布什总统自上台以来,就多次提出要加快“扩大”步伐,并要求欧盟和北约能够尽可能多地接纳东欧的前社会主义国家,从而“统一欧洲大陆”,在他的蓝图上,甚至还有中亚和高加索国家的名字。这引起了一些欧洲人的怀疑,他们认为华盛顿如此卖力地让欧洲扩大或许别有用心,因为欧洲变得越大,它的运转就越不协调,内部的关系可能就会越发复杂和多变,这将使得美国更有机会对一个松散的欧洲吆五喝六。基于这种认识,布什卖力地游说欧盟允许土耳其入盟显得十分可疑,这使土耳其看上去更像是美国送给欧洲的特洛伊木马。

事实上,许多新近应邀入盟的国家——尤其是波兰,还有捷克——也将使欧盟内部的对美态度出现严重分化。一名德国官员说,这些中东欧国家本质上是亲美的,它们的加入还意味着欧盟让自身及其不断发展的外交和安全政策以反美为导向的努力结束了。德国联邦议院外交政策发言人弗里德贝特·普夫吕格尔更是直截了当地说,“中东欧国家会设法增强美国的影响力,它们对美国的依赖比对欧洲要重”。基于同样的考虑,北约由19国扩大到26国也扩大了美国的影响,即将正式加入北约的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和波罗的海三国等国都是非常亲美的,它们的进入实际上使得美国在北约更具号召力。

欧洲人越发意识到,美国支持欧洲一体化是以美国在大西洋联盟中占据主导地位为条件的。不管嘴上怎么说,美国永远都不希望西欧与其平起平坐,因为这样欧洲就可能会运用其自主权来抵制美国的利益。所以,华盛顿设法阻止欧盟在政治上统一并拥有自己的军事力量不足为奇。1而这种暗中角力已持续了许多年,只是在“9·11”后特别是在伊拉克战争后才更明显地表现出来。正如一位法国高级官员所言:“伊拉克战争并未在美法间制造分歧,只不过是揭露了掩盖了多年、在苏联解体后有所加深的美法分歧。”2在美国取得战场的胜利的同时,也打开了盛有大西洋分歧的“潘多拉的盒子”。

美欧之间的长期角力看上去已难以避免,而在这个角力的过程中,俄罗斯是个关键性因素。在俄罗斯不再被视为最大的军事威胁后,美欧都在尝试着与这个昔日的敌人和平共处甚至携手前行。尽管俄罗斯与美国在过去一年里出现了短暂的蜜月状态,但本质上的冲突很快就表现了出来,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欧盟与俄罗斯的关系虽然升温很慢,但由于地缘政治和经济的联结,出于历史和文化上的亲近,欧盟与俄罗斯关系的发展后劲显然是美俄关系所难以比拟的。

在努力争取俄罗斯的同时,欧盟内部的抗衡美国的呼声也日渐强烈起来。长期以来,似乎只有法国一再提议利用欧盟同美国抗衡,而在伊拉克战争后,欧洲各国都接近同意法国的观点了。就连英国首相托尼·布莱尔也说,欧洲应当是美国的一个合作伙伴而不是仆从或者竞争对手。这被视为一种温和的批评。

时间的推移也影响到美欧关系的走向。随着与美国有着复杂和深厚感情的人们逐渐退出历史舞台,新一代人开始越来越大地影响到欧洲的未来。尽管建立欧盟的初始理由现在已不能在青年中有什么反响,但青年人会认为,为了使欧洲在世界舞台上能让人们听到它的声音,利用欧盟是有好处的,而美国人的傲慢态度在具有历史荣誉感和现代个性特征的年轻人看来,是非常难以接受的。

美欧关系已引起一些美国人的忧虑。美国地缘政治学家查理.A.库普钱提醒说,“(美国的新保守派)看到了欧洲的弱点,但并没有看到欧洲的力量。在世界上,欧洲现在是唯一有力量影响国际体系的发展方向的另一个地区。”在他看来,世界上的许多问题(不管是大问题还是小问题)只有在欧洲和美国共同努力下才能得到解决,如果美国和欧洲在政治上发生分歧,那就会表现为北约和联合国的陷入瘫痪,可能还会表现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的陷入瘫痪,这些都将是致命的威胁。

   鹰派打起“分裂欧洲”牌

2003年7月16日,美国《纽约时报》发表文章指出,美国希望罗马尼亚能够成为它在军事上的新“同志”,并特别提到,波兰、罗马尼亚、保加利亚、捷克、马其顿和阿尔巴尼亚在倒萨问题上,表现与法国和德国形成了鲜明对比。尽管战争已经过去,但美国领导的伊拉克战争却在事实上导致了欧盟历史上最严重的分裂,以英国、西班牙为首的多个欧盟国家支持美国,而以法国、德国为代表的几个欧盟国家却极力反对战争,随着伊拉克战事的完结,美国与法德等国的矛盾看上去已经无法避免,而欧盟内部也已呈现令人不安的分裂征兆。

战争的结束显然并没有使美国人忘却法国和德国这两个昔日的盟友下过的“脚拌”。一些美国人感到,他们被一个他们从上小学起就知道是美国的第一盟国的国家抛弃甚至背叛了,多数美国人认为,这并不是法国一贯不信任力量垄断立场的表现,而是对美国领袖地位的表示不满和反对。无庸讳言,大西洋两岸之间特别是美国和法德之间存在着深刻的信任危机,从政治上来说,解决信任危机是十分困难的,在伊拉克战争问题上,美法两国政府都觉得对方是在骗自己。

有观察家称,以法国和德国为首的一些欧盟国家本想利用这场战争来摆脱美国对它们的控制,以此提高它们在国际上的地位,其结果是它们在国际外交舞台上的地位日益受到排斥,却把英国推到了欧洲建设的中心。英国之所以能有此地位,是因为它如今成了大西洋两岸唯一的中间人,欧盟官员安东尼·卡里一针见血地指出,“美国愿意在英法德三国发生分裂时介入,支持其中一方并促进分裂。”有了英国这个“代理人”,欧洲就不再是完整的了,它的力量也难以充分展示。

尽管二战结束了半个多世纪,但美国的政策制定者并没有忘记美国为什么要在1917年和1941年参战。1945年后,他们在帮助西欧重建时——推动其经济和政治一体化——也认识到了自己能是在创造一个最终会把自己毁掉的弗兰肯斯坦怪物。华盛顿最不希望做的就是推动一支可能会成为其潜在对手的独立力量的崛起。正如当时的美国国务卿艾奇逊所说的,美国人希望阻止欧洲成为第三支力量或者是反对力量。1

而伊拉克战争更是使美国意识到,统一的欧洲并不符合美国的利益,将“旧欧洲”同“新欧洲”区别开来更有助于美国实现目标。对强大而统一的欧洲的敌意在拉姆斯菲尔德的五角大楼和政府新保守派之中表现得更为突出,他们明确表示把欧洲各国看作需要分别应付的独立国家,而不是一个统一的集团。如果这种转变成为美国官方政策,它可能标志着战后处理大西洋两岸事务的方式发生急剧变化。

从这个角度看,华盛顿设法阻止欧盟在政治上实现统一并拥有自己的军事力量就不足为奇了。很显然,华盛顿正在设法破坏欧盟创建一支独立于北约之外的军事力量的计划。它鼓励北约和欧盟东扩,以期通过来自中东欧的新成员国抑制法德企图挑战美国霸权的渴望。布什政府耍的是分而治之的把戏以阻止欧洲达成共识。2对美国来说,最佳的图景是欧洲以多种声音说话,这些声音越嘈杂,美国的回旋余地就越大。

对美国来说,在欧洲它更愿意扶植一些中小国家,使这些国家能够融入到欧盟当中,以此削弱法国和德国在欧盟当中的作用。在对伊拉克的战争中,由于波兰的“出色的表现”,使五角大楼提出由波兰领导伊拉克三个区之一的军事行动,一些欧洲人认为,该提议奖励明年即将加入欧盟的波兰支持战争的立场,同时冷落更具有军事实力和经验的德法等国,是又一次分裂欧洲的企图。但白宫显然并不理会这种抱怨,在战后的欧洲之行,布什对波兰表现出特别的垂青,而美国大肆渲染波兰的贡献和美波的联盟关系,可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积极呼应美国的不止波兰一国。相当一些中欧和东欧国家,一心盼望着美国取得大西洋关系和欧洲事务的主导权,他们担心,欧盟的扩大会导致法国和德国这两个大国的指导力增强,并导致中央集权化。中欧和东欧国家与欧盟内的民主小国一样,也希望彻底实施民主主义,在它们的心目中,只有美国才能维护它们的利益。

未来的欧盟成员国们并不掩饰自己对美国关系的看重。为了加强自己的国际地位,美国正努力在欧洲扩大同盟,美国的这种努力将取得成效,它将同14个在伊拉克战争中提供过支持的国家建立联盟,它将同前苏联的邻国以及意大利和西班牙建立联盟。五角大楼的如意算盘是,欧洲的内部分歧能够控制在对美国有利的限度之内,美国能够在不破坏欧洲团结和稳定的前提下利用这种制衡来强化它在世界包括欧洲的领袖地位。但问题是,拉姆斯菲尔德所提出的“新欧洲”并非由亲美国家组成的铁板一块的集团,而是一群有着不同计划且情况迥异的国家,它们之间矛盾重重,不大可能结成长期联盟,3而且它们在很多地方都有求于所谓的“老欧洲”。

在另一边,法德也并非是铁板一块。虽然德国和法国一样,在对伊拉克开战前反战的态度十分强硬,但这不能说明,它一定会像法国那样与美国对着干。德国外交政策协会欧美关系专家伯恩哈德·迈解释说:“现在美国人更容易向德国让步,因为德国在安理会没有否决权,在国际舞台上的分量不如法国,但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柏林在表面上做得没有巴黎那么过分 。”1因此,从2003年3月20日开始,德国就对美国采取了一种有保留的和解态度,以此维持同美国的友谊。德国总理施罗德的想法是,既要同美国实现“关系正常化”,同时还不能让法国觉得难以接受。尽管施罗德并没有明确阐述德国的新政策,但德国奉行的实际上是一种“两不政策”:既不像英国那样做美国的跟班,也不像法国那样吵闹着要建立“强大的欧洲”以便同美国抗衡。

而在美国看来,德国至少是“部分可争取的”。相比较而言,美法之间的对抗是在双方经过多年的较小规模的争争吵吵之后发生的,而美德关系则比较密切,问题也较少,缓和的难度要小很多。

但即便是对法国,美国也采取了怀柔政策。虽然战后美国扬言要对法国的反战立场给予报复,但他们并没有那么做。华盛顿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很清楚他们在许多方面是需要法国帮助的——主要是在国际反恐斗争和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等领域。与此同时,由于经济全球化和法国在欧盟中发挥着核心作用,美国对法国的经济报复将很难得到实施。

不过,美国的鹰派未必会就此罢休。据悉,属于新保守派的好几位美国战略家已经着手提出一些方案,旨在摧毁一个尚未建立起来的强大欧洲,他们的做法主要是鼓吹建立一个广泛的自由贸易区,接纳那些退出欧盟或者不愿加入欧盟的国家,并且根据所要履行的使命结成一些联盟。2

看来,布什政府真的是在改变欧洲战略,在某种程度上,美国对波兰等欧盟和北约新成员国的兴趣比对法德及其它老牌西方国家的兴趣还要浓厚。可以预见的是,在今后一段时期,美国将会利用波兰、罗马尼亚等国去分裂欧盟,削弱法德特别是法国的影响力,在一定程度上减缓欧盟强大的步伐。

            中东欧国家面临选择

在欧盟和美国面前,中东欧国家也面临着重要的倾向性选择。从经济意义上说,欧盟扩大受益最大的应属中东欧国家,着东欧国家与欧盟的经济关系已成为不可或缺的关系。如今,欧盟已经成为东欧国家主要的贸易伙伴和外资来源,对中东欧国家来说,入盟就意味着可以进一步扩大出口、吸引外资,并能够享受大量的财政补贴,同时有助于建立有竞争力的开放市场经济体制,这也是它们急切渴望加入欧盟的主要原因。事实上,此前由于即将成为欧盟成员,中东欧国家已吸引到了数十亿美元的外资,而加入欧盟将有助于这一地区保持稳定和吸引更多的投资者,从而刺激和保持经济的长久发展。

但在政治上,这些国家却面临着考验。在伊拉克战争前后,一些中东欧国家与美国而不是法德等国站在了一起,这也使得欧盟面临着被分裂的危险。不过,在法德主导的欧洲大陆,这些中东欧国家最终会明白它们的利益毕竟在欧洲,要想实现现代化,增强国力,还得靠欧盟,毕竟它们这些国家70%的对外贸易是与欧盟国家进行的,也只有在统一的欧洲大环境下,它们才能得到发展。

尽管如此,由于美国的影响以及这些国家自身的考虑,争议和分歧还会长期存在。在欧盟宪法草案中,以常设欧洲理事会主席制取代了现行的半年轮值主席国制度,这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一些小国担心大国权力过多,担心会“人微言轻”。而在设立欧盟外长的问题上,一些中东欧国家也担心外交和国防的主权会受到侵消,并怀疑那么多主权国家是否真的能发出“一个声音”。此外,在预算资金分配上,新成员国也有不满,因为15个老成员国利用其强大实力将90%以上的预算资金揣进了自己腰包。

但无论如何,欧盟宪法草案提出的意义都是十分巨大的,正像法国前总统、欧盟制宪筹委会主席德斯坦所说的那样,“这还不是一个完美的文本,但能拿出这个文体,已经超出我的预期。”欧盟委员会负责组织的委员巴尔尼埃激动地表示,历史上曾经兵戎相见的国家如今“首次和平、民主地产生了一部宪法草案”。而在不远处,似乎就站立着一个成熟的大欧洲,强大、自信、繁荣而健康,中东欧国家未必真的会如美国所愿游离于这个进程之外。

不彻底的一体化意味着不完整的力量。欧盟的一个显而易见的缺陷是:在成员国保留控制权的政策领域里,它的决策过程以慢著称。值得注意的是,正是在欧盟委员会能够充当一个超国家权力机构的领域里(在反托拉斯和共同贸易政策这样一个令人遗憾的较小范围内),欧盟才拥有巨大的国际影响力,才被视为一个真正的重要角色。然而在外交和安全问题上,处于支配地位的是欧洲议会而不是欧盟委员会。从本质上讲,这意味着每个成员国的政府不但保留了在原则上同意某项决议的权力,而且保留了对每一步执行工作的表决权。1为了去除这个缺陷,欧盟必须进一步加强一体化程度,加强决策和行动的效率,在这个过程中,中东欧国家的自然融入显得非常重要。

从某种程度上说,中东欧国家在加入欧盟后的立场选择及与原有成员国的关系调整,将会影响到欧盟的凝聚力和美欧关系的走向,而法德等国也将更加面临更多的外交挑战:在与美国对话之前,必须用心协调好欧盟内部的立场,在保护中东欧国家和其它小国的利益方面做出更多的努力。

   美欧仍相互需要

虽然欧洲和美国在文化领域有很大的分歧,但是从某些方面看,目前的欧洲和美国非常相似。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法国和美国尤其相像:有着相同的语言和相近的文化背景,自己的国家都被赋予独特的使命,有非常强烈的爱国情绪,而且他们都认为自己的生活方式是最好的。法国一家调查机构负责人史蒂芬·罗兹斯称,“法国其实也希望将自己的价值观带给全世界的国家,就像美国现在所做的一样。但是法国也看到了美国利用自己的超级强权,并没有为全世界的利益造福,而是只给自己国家带来利益。”问题的关键是,随着美国作为惟一超级大国的地位日益稳固,它为了实现自己的国家利益,有时候会损害其他国家甚至牺牲盟友的利益,而这是有着强烈自尊心和自我意识的欧洲人特别是法国人所无法接受的。

事实上,美欧双方之间商业合作的程度、进行文化交流和工作的人数、迪尼斯大众文化的传播等等,都比以前更加频繁和广阔。这种文化的交换十分微妙:尽管双方都在互相影响,但是美国影响的力度和范围更大更广,欧洲方面多少感到一些压抑和不安,这种心理也使得在欧洲的许多地区,美国既受欢迎又被谩骂,这种充满矛盾的色彩非常鲜明。应该说,尽管美欧双方内部有分歧,但是彼此的关系却是建立在经济、文化、政治等相互依存的基础上的,有着共同的意识形态和相似的文化背景的双方,如果能够最大限度地扩大它们的共同影响,未必不会未必不会在一定程度再现昔日的“甜蜜岁月”。

而在两者的关系上。欧洲似乎比美国更需要对方。大西洋两岸之间的力量失衡是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开始的。一战对于欧洲力量和信心而言是一个致命打击,而二战则几乎摧毁了欧洲大国作为全球强国的力量,此后,欧洲强国的触角已无法再延伸到欧洲大陆之外了。在冷战初期,西欧国家的力量太弱小,以至于无法维持足够的军事力量,美国的军队向它们提供了保护。在冷战后期,欧洲人更加依赖于美国的军事保证,以至于它们开始“放手地听命于”山姆大叔并完全忽略了自身的防御能力,2这种情况在相当一段时间里不会有根本的好转。如果真的像欧元之父罗伯特.蒙代尔所设想的那样,最终有50个国家加入欧盟——甚至包括一些北非国家——并将欧元作为它们的本国货币,那么保卫这些扩大了的边界的将是美国而不是欧洲。

我们看到,尽管伊拉克战争使美欧之间出现了很大分歧,但没过多久,法国和德国领导人就意识到,只有与美国密切合作并能发出一个协调一致的信息,才能保持欧洲在华盛顿的影响。在经过一系列斗争和试探之后,美欧双方日益明确的是:没有美国,这个世界难以成就大事,但是美国单枪匹马也办不成事,尽管美欧之间还有很大的分歧,但是对双方来说,相互需求仍是保持和加深“友谊”的最佳“理由”。也许用不了多久,法国人可能就会说起“从欧洲的整体利益出发,我将选择一条不反对美国的道路”的老话了。

虽然美国对“新欧洲”充满期待,但它也不得不承认,“新欧洲”还不能替代“老欧洲”。发生在伊拉克的一个事实足以证明这一点,为了空运波兰率领的分队前往伊拉克,美国花费了3000万到4000万美元,并在部队抵达后再支付大约2亿美元作为支援。美国人感叹说,“我们的老欧洲盟友或许难缠,但至少在特定的军事行动中,它们一般能够支付自己份内的费用。我们的老欧洲伙伴国所能提供的兵力也大大多于波兰的2400名军人,更不用说拉脱维亚为伊拉克行动派出的150名官兵。”1更何况,中东欧国家无论如何在富有、能干和影响力方面都与西欧国家有着巨大差距。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欧洲和美国都非常强大,但是,各自的领域不同。它们互相需要。任何一方都不能,或者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傲慢地说自己要单打独斗。说得更清楚点就是,美国需要欧洲的财力,欧洲需要美国的军事保护。2而这个“欧洲”,显然是指以法德为代表的所谓“老欧洲”。

美国的态度将起到决定性作用。对美欧关系来说,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欧洲的文化自尊和雄心壮志,而是来自美国日益膨胀的自我意识。在阿富汗和伊拉克取得胜利后,美国变得越发依赖自己军事上的优势,这也使它在单边主义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而这正是法德等国最为反感的地方。布什政府目前的政策将决定美欧关系的未来。这个新结构中没有任何东西注定大西洋两岸的合作与伙伴关系将结束。但是成为布什政府上任后头两年无缘无故的单边主义——赞成美国的力量是达到一切目的的手段,并且故意忽视国际机构和其他合作结构——已经对欧洲上层人士和舆论产生负面影响。布什的个人作风只是使得问题变得更加严重了。3

不仅如此,在伊拉克战争后,美国开始加速了分裂欧洲的步伐,这引起了欧盟的警惕和反感。更重要的是,分裂欧洲并不一定能使美国得到什么好处,因为不管是那些欧洲小国,还是像英国这样的欧洲大国,它们未必会始终如一第对美国俯首帖耳,毕竟欧洲大陆是一个统一的整体,虽然各国的文化背景不尽相同,但它们都是欧洲大家庭的一个份子,伤着骨头连着筋。更何况,在一个分裂的欧洲,美国在欧盟中的最好朋友的影响力也将受损,英国在得不到法国和德国合作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实现其下述目标的:大幅度改革欧洲的共同农业政策、在欧盟范围内进行经济结构改革、建立一套有效的、尊重各国政府作用的体制等。4对于美国来说,分裂欧洲,还不如团结欧洲,使它们能得到更多的实惠。

在美欧力量不均衡的情况下,美国对欧洲的态度显得尤为重要。如果美国能够尽可能尊重对方,增加亲和力与沟通意识,双方就有机会抛开成见、消除隔膜,以便共同解决这个时代最紧要的威胁。更何况,美国还同时需要与另外两个巨人——中国与俄罗斯——共舞呢。

1德国《商报》,2003年6月10日。
1 威廉.华莱士,《全球秩序面临威胁》,英国《今日世界》月刊,2003年5月号。
1 《纽约时报》,2003年9月18日。
2伊曼纽尔.沃勒斯坦,《余震》,美国《评论》杂志,3月1日号。
3伊曼纽尔.沃勒斯坦,《余震》。
1 克里斯托弗.莱恩,《霸权地位是美国的弱点》,英国《金融时报》,2003年8月13日。
2 英国《经济学家》周刊,2003年7月26日号。
1克里斯托弗.莱恩,《霸权地位是美国的弱点》,英国《金融时报》,2003年8月13日。
2同上。
3 美国《新闻周刊》,2003年6月23日号。
1法国《快报》周刊,2003年5月8日号。
2 法国《解放报》,2003年3月20日。
1 克里斯托夫.贝尔特拉姆,《力量的弱点:对罗伯特.卡根的答复》,比利时欧洲政策中心网站,2003年5月16日。
2 泰国《亚洲时报》,2003年3月29日。
1 保罗.桑德斯,《一个欧洲、两个欧洲、老欧洲、新欧洲》,《国家利益》网上周刊,2003年7月30日。
2 理查德.罗斯克朗斯,《克罗伊斯与凯撒》,《国家利益》,2003年夏季号。
3 伊沃.达尔德,《大西洋主义的终结》,英国《生存》季刊,2003年夏季号。
4 查尔斯.格兰特,《大西洋两岸的冷淡关系:如何让双方凝聚在一起》,欧洲改革中心网站,2003年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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