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总统专机4月10日在斯摩棱斯克机场坠毁，总统莱赫.卡钦斯基等96人不幸罹难。在举国哀悼的日子里，一群天真无邪的童子军自发地在总统府大门外树立起一个十字架，借以寄托纯洁的少年儿童的哀思。这个简朴的木质十字架，宛如一朵浪花，沉浮在烛光和鲜花组成的大海中，无人赋于它特别的政治意义。它立在那里，静悄悄地倾听了成千上万人悲伤而虔诚的祈祷，目睹了庄严肃穆的国葬，也目睹了国葬后总统选举运动中出现的激烈的竞争。

7月4日，总统选举落下帷幕。当选总统科莫罗夫斯基8月上旬即将宣誓就职，履行国家元首的崇高职责，入主总统府。正是在这一关键时刻，立在总统府门前的这个木质十字架，竟然成为万众瞩目的中心，它的去留问题在政坛上掀起了层层波澜。

“上帝的归上帝，国王的归国王”，这本来是波兰人的口头禅，也是波兰人普遍理解的一种处世规则。看来当选总统可能就是本着这一原则，直率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希望有关方面协商，把十字架移至一个合适的地方。谁知此言一出，立即招来法律公正党一位重量级议员的强烈抗议，他呼吁社会“保卫十字架”。这之后，7月15日，该党主席、罹难总统的孪生哥哥雅.卡钦斯基在记者招待会上说，如果科莫罗夫斯基把十字架移走了，那人们就会知道“他是什么人”，“他站在哪一方”。

十字架的去留问题突然染上了政治斗争的色彩，对立和争执立即升温。主张去的的一方认为，波兰是世俗国家，空难并非发生在总统府门前，在那里长期树立十字架是不恰当的。为了纪念和哀悼罹难者，应该把十字架移至合适的地方去。主张留的一方则强调，波兰人信奉天主教，对待十字架的态度如何，将证明谁是真正的天主教徒，谁是真正悼念罹难者。只有建立起永久性的纪念碑，方可移走十字架。媒体一再报道和评论令人困惑的激烈争论，观点对立的群众也走上街头。一些人开始了“保卫十字架”的行动，他们不分昼夜，守护十字架，以防止十字架被强行移走。另一些人则倡导签名运动，准备向总统府递交集体请愿书，要求移走十字架。他们聚集在十字架周围唱对台戏。

人们知道，十字架是国殇期间遗留下来的问题，解决得好，可以使整个国殇活动更为完满。十字架也是新总统入主总统府前夕面临的新问题，解决得好，可以为总统履新营造良好的气氛和开创良好的开端。

人们知道，解决的办法可以有两种：一是强行移走。这只能激化矛盾，引发冲突，在社会上留下久治不愈的伤痛。这种办法不可取。二是各有关方面进行协商，寻求妥善的解决方案。缓和矛盾，淡化问题的政治色彩，尊重人们的宗教感情，将十字架移至恰当的地方。这种办法是明智的，是执政当局所希冀的。但协商并非易事，执政党的智慧和能力正在经受新的挑战。

随着总统就职典礼的逼近，十字架去留问题一天比一天尖锐和微妙。许多人忧心忡忡，担心再次发生所谓的“波 – 波战争”。有评论认为，形势严重，“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了”。

但，恰于此时，波兰首席红衣大主教约.科瓦尔契克7月21日在明山发言了，他呼吁，“不要把十字架政治化”。与此同时，总统办公厅、波兰童子军和共和国童子军、华沙教区、圣安娜教堂四方发表了一个联合公告，他们达成了一项把十字架移至圣安娜教堂的协议。移走仪式定于8月3日13时开始。这项协议，顺理成章。十字架是童子军树立的，两个童子军组织都同意移走；十字架是宗教的圣物和象征，圣安娜教堂同意接受。圣安娜教堂距离总统府只有400米，与华沙大学隔街相望，该教堂的神父说，“十字架将放在神圣的地方，每个人都可以去那里，安安静静地为亲人祈祷”。

四方公告赢得了好评。众议长斯海迪纳说，“达成了协议，很好！这表明我们善于在人们情绪激动的时刻，找到恰当的解决问题的出路”。有的左派人士说“一场戏剧终于结束了”。媒体称赞这是国家机关在教会和社会组织参与下作出的决定，是正确的，强调“在公民社会中就应该这样解决冲突”。这种解决办法，既维护了国家的形象，维护了国家与教会关系，也尊重了社会组织的地位和人民大众的宗教感情。这种解决办法，是在总统办公厅的主导下完成的，有利于为新总统就职营造良好的气氛。

但也有人反对四方公吿。反对移走十字架的人们扬言，“保卫十字架，不怕流血”。法律公正党政也呼吁不要移走十字架。

四方公吿能顺利的落实吗？一个巨大的问号摆在人们面前。

8月3日的华沙极不平静。在总统府门前发生了去与留的直接碰撞。为举行移走仪式，官方做好了准备，设立了路障。为“保卫十字架”数百名群众聚集在总统府门前，情绪激动，拥挤着，呼喊着。彼此间发生了肢体冲突，还有人被安全人员拖出现场。在一片混乱中又怎能举行“有尊严的”移走仪式？！于是，总统办公厅主任米哈沃夫斯基于13时30分宣布：十字架暂不移走。表现了官方的克制和忍让。此后总统办公厅、童子军、敎会和教堂又发表了四方联合声明，对不能如期举行仪式表示憾意，并强调只有通过磋商才能找到持久的解决办法。

没有强行移走十字架，一场冲突化险为夷。保卫十字架的群众高呼“胜利”，但波兰有评论家指出，这是无政府主义的胜利，狂热和盲动的胜利，在这场冲突中，没有赢家，都是输家。即使是法律公正党也未得分。

总统府门前十字架的去留问题已陷入僵局。如何解决，“谁也不知道”。十字架问题同斯摩棱斯克空难调查问题密切相关，人们担心一场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作者：刘彦顺 前驻波兰大使  编辑：陈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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