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日报网站消息:
梁宁,十分优秀的女中音歌唱家,音色像中提琴般低润,又有单簧管一样的柔润高音区。——美国《歌剧迷》杂志
梁宁以她浑厚而温暖的音质、珍珠般圆润而扎实的高音征服了听众,显示了她巨大的潜力……——德国《歌剧透视》
1993年10月的一天,德国汉堡国家歌剧院。当晚上演的是理查德·斯特劳施的《玫瑰骑士》。终场的大幕合上之后,在观众的欢呼声中,扮演伯爵夫人的世界著名女高音歌唱家基里·泰·卡纳娃(Kiri Te Kanawa)走到台前,花瓣和金叶向她飞撒过来,台下又一次热情高涨。但卡纳娃并不是本场歌剧的主角。当扮演玫瑰骑士的1号角色最后一个出场时,一捧捧鲜花抛向舞台,剧场再一次沸腾了,掌声经久不息,全场观众有节奏地呼喊着:“宁——梁!宁——梁!”捧着大把鲜花的“玫瑰骑士”谢幕达十余次之多。
自从1989年在伦敦出演《卡门》女主角、登上国际歌剧舞台之后,梁宁丝绒般甜润的歌声,就一直回荡在维也纳国家歌剧院、米兰拉斯卡拉大剧院、纽约大都会歌剧院、柏林国家歌剧院,以及华盛顿、费城、柏林、巴黎、德累斯顿、法兰克福,赫尔辛基、阿姆斯特丹、多伦多和雅典的歌剧院里。毫无疑问,她已经成为当今国际歌剧舞台上一位杰出的女中音歌唱家。
1977年,广州乐团歌唱演员梁宁来到北京,找到沈湘先生,被沈湘夫妇收下,接受了9个月正规声乐训练。有新中国第一代“蝴蝶夫人”之称的沈湘夫人李晋玮老师教她发声方法,沈湘先生负责语言和曲目。梁宁一直把他们当作自己最崇敬的老师。很多年后,当梁宁拿到汉堡歌剧院主演《玫瑰骑士》的合同,立即跑到芬兰,找到正在那里讲学的沈湘夫妇,向他们请教。
1984年8月,在芬兰赫尔辛基举行的首届海林国际声乐比赛中,梁宁荣获女声组一等奖。这是水平极高的一次声乐比赛,评选团由清一色的一流艺术歌曲和歌剧演唱大师组成。《赫尔辛基新闻》说,梁宁是“评选团、听众和专家们的共同宠儿”。有评委发出如此感叹:中国人这么多年一直关着门,怎么这个门一开,水平就这么高!唱得这么好!
1986年,梁宁远赴美国,去纽约朱莉亚音乐学院学习。在朱莉亚音乐学院3年期间,她上午在音乐学院听课,下午作为美国歌剧训练中心的成员去中心训练。梁宁在歌剧训练中心扮演过各种角色,每天训练十来个小时,累得筋疲力尽。与此同时,她还参加了在美国举办的许多著名的国际声乐比赛,并多次荣获大奖,这些成绩让梁宁拿到了伦敦歌剧院的演出合同。
参加完朱莉亚音乐学院的毕业考试,第二天她就飞到了伦敦,在歌剧《卡门》中扮演女主角卡门。
1990年,应拉斯卡拉大剧院的邀请,梁宁在《伊多梅纽》中扮演伊达曼蒂;而1993年2月20日,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扮演《玫瑰骑士》中的奥克塔维安,则是梁宁歌剧生涯的巅峰时刻——在世界顶尖歌剧院里,中国人梁宁在德国浪漫派大师斯特劳施的作品中担任“头牌”,扮演一个18世纪欧洲宫廷里的男孩。那天晚上,美国、加拿大以及全欧洲的歌剧爱好者,都在电视机前观看了这场由著名指挥家詹姆斯·列文执棒的演出实况转播。
在拉斯卡拉歌剧院,梁宁还扮演过《蝴蝶夫人》里的铃木。1995年由法国方面摄制的歌剧电影《蝴蝶夫人》,里面的铃木就是由梁宁扮演的。也许因为梁宁身上特有的东方人的气质,她扮演的铃木形象深受欧美观众的赞美。
梁宁嗓音浑厚、富有表现力,有人说,她是天生的女中音,音色具有女性的温暖,高音区圆润而扎实,意大利语吐字清晰。这些因素使得梁宁能够一直活跃在欧美的歌剧舞台上。梁宁在近40部歌剧中扮演了众多角色,李晋玮老师说,像梁宁这样演唱数量如此之多的歌剧的歌唱家,在国际上也是非常罕见的。奥克塔维安、卡门、铃木以及《费加罗婚礼》中的凯鲁比诺、《塞尔维亚理发师》中的罗西娜以及《罗密欧和朱丽叶》中的罗密欧是梁宁经常出演的角色,也是她获得国际歌剧界一致好评的角色。许多享誉世界乐坛的指挥家,例如朱赛佩·西诺波利、加里·贝蒂尼、里卡多·穆蒂、科林·戴维斯爵士、彼德·施赖埃尔等,都和梁宁合作过。
回忆起这些辉煌的时刻,梁宁好像又站在了当年的舞台上,充满了自豪:“我是第一个在意大利拉斯卡拉大剧院、美国大都会歌剧院演出的中国人。拉斯卡拉大剧院是世界顶尖歌剧院里的No.1,每部歌剧主角只有一个演员,你在那里演主角,那些意大利人、法国人、德国人给你当配角,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
梁宁目前是德国歌剧院的签约歌唱家,在德国汉堡的家里,放着十几个箱子。20年来,她一直处于拎着箱子东奔西跑的状态。歌剧演出之外,梁宁还作为歌唱家在奥地利维也纳音乐节、布里根兹音乐节、德国施雷斯威格-霍尔施坦音乐节等欧美许多城市的音乐节上演唱“贝九”马勒的“大地之歌”等艺术歌曲,以及古典歌剧曲目。从第1届北京国际音乐节开始,只要演出档期安排得开,梁宁都会回来客串演出。
在2004年CCTV电视歌手大奖赛上,梁宁在评委席上显得有些另类——美声评委梁宁不仅帅气而且率性,她总是随着美声曲目的伴奏带进入表演状态。此时,梁宁已经接受了中央音乐学院的邀请,在新学年里回来挂职声乐教授。
那天,和梁宁约好了在她家附近的酒店见面。落座之后,她要了杯咖啡。刚上完课,她需要提提神。这一段太累了,因为要回德国演出一个多月,就要给学生们加课。她说,既然收了她们,就要全身心地培养她们,还要在演出档期上做出牺牲。那个月梁宁取消了6场演出。谈话中,梁宁对中央歌剧院的困境、对中国声乐教育家的断代状况表现出担忧。她说,趁着自己年轻,还在台上演唱的时候,带带学生,把自己积累的经验告诉她们,这样她们将来可以少走弯路。她希望在四五年内,能够把她们培养出来。
记者:你在朱莉亚音乐学院拿到硕士学位的第二天,就飞到伦敦,担任《卡门》女主角,你是怎么得到这个角色的?
梁宁 :很简单,他们听了我的试唱,就让我演这个角色了。我的职业歌剧生涯是从伦敦开始的,那是我拿到的第一个演出合同。
记者:在那些顶级的歌剧院,他们会特别地把你看成东方人吗?
梁宁:没有。他们请我,是因为我唱得好,可以出演那个角色。我经常被当成西班牙人,因为我个子高,性格爽快。
记者:你最喜欢自己演的哪个角色?
梁宁:《玫瑰骑士》里的奥克塔维安。《玫瑰骑士》是理查德·斯特劳施的作品。三幕剧,很华丽,属于浪漫派,有很多圆舞曲和舞剑的场面。在这里我扮演3个反差很大的角色:第一幕里,我的身份是一个宫廷侍从,爱上了伯爵夫人,是小情人的角色;第二幕里,伯爵夫人让侍从给小姐送花,侍从爱上了小姐。这是一种正常的少男少女的爱情;第三幕里,我装扮成小姑娘去引诱要娶小姐的好色的老贵族。三幕里演的是3个性格不同的角色,在表演和演唱上要求很高,很有挑战性。
记者:跟帕瓦罗蒂合作过吗?
梁宁 :没有,我只是赢(拿)过(以)他(的名字设立)的大奖。当时他觉得我个子高,长得也挺好,邀请我唱《波希米亚人》里的女主角。那是个女高音,沈老师不让我唱,他说,你这么年轻,就唱这个角色,会把自己毁了。我们不是同代人,等我开始唱普契尼的作品时,他已经不怎么唱了,没有机会了。
记者:你和德国女中音歌唱家露德薇希演唱的角色很相近。
梁宁:露德薇希? 噢,露德薇格(Christa Ludwig(1924-)的演出剧目几乎包括了所有的次女高音角色,她的奥克塔维安是战后最有名气的角色之一),她是我最崇拜的女中音歌唱家,做学生的时候就听她,她已经80岁了。我在美国的经纪人找到我的时候说,我们找到了一个年轻的露德薇格,意思是说,我的声音很像她。我永远都会听她的东西,昨天,我买的盗版碟里就有她的。她在萨尔茨堡音乐节、维也纳歌剧院、大都会歌剧院等世界各地演唱。
记者:歌剧在欧美人的日常生活中占据的是什么位置?
梁宁:歌剧在欧洲永远是作为一种文化存在的,政府拿钱支持它,再没有钱也会拿出钱来保存这个文化。在欧洲,每一个城市都有歌剧院,都是国家给钱。科隆、波恩和杜塞尔多夫,3个城市之间只有30几分钟的路程,但这3个城市都有歌剧院。一般听歌剧的都是有一把年纪和经济实力较强的人。他们把歌剧看成高贵的艺术,听歌剧的时候,穿着很正式。首演的票价要200欧元,还有给儿童的站票。在美国歌剧是企业资助的。
记者:您是2004年CCTV电视歌手大奖赛的评委,怎么评价这次的美声比赛?
梁宁:我们在美声上有人才,就是语言不行。我国的声乐教育,断代问题很严重。像沈先生这样精通欧洲音乐的声乐教育家,还健在的有70岁、80岁的,60岁的也还有些人,但四五十岁的人就很少很少了。有些参赛选手的声音条件非常好,但是语言和曲目都不好,需要有人教他们语言,帮他们选择适合自己的曲目。用中文演唱西洋歌剧,是件很别扭的事情。音乐是跟着文字走的。虽然你用原文演唱比用中文演唱要付出10倍甚至20倍的工夫,但作为一个专业演员你必须做到,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融入到作品里。这是一个积累的过程。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其实比赛挺难的,选手不好唱。跟伴奏带唱,抠得太死,就4分钟的时间,晚了一点就过去了,快了一点就跟不上了。我觉得美声弱一点,是因为用伴奏带的关系,听不出选手真正的声音。用麦克风唱,大号嗓子,麦克风给你拉起来了,小号嗓子,麦克风给你吹大了,分辨不出嗓子的大小号,有的人就可能吃亏。
记者:国内唱女中音的不多,是中国人自身声音条件的限制,还是声乐教育的问题?
梁宁:中国人唱女中音的少,是因为中音的概念比较淡薄,十几亿的大国怎么会没有好中音? 只是没有发现而已。有好嗓子,但(她们)没来学唱。前些天,一个北方女孩让妈妈领来找我,嗓子是通的,哗啦哗啦的,很漂亮。我从小说话的声音就低,小学的时候,参加文艺演出,一出声,总是比别人低三度,因为我总是唱不上去,没法跟大家一起唱,就改跳舞了。那时候的观念以为,嗓子亮才是唱歌的料,越高越好。低的、粗的就不是唱歌的料,对中音没有概念。其实中国的戏剧里面就有中音,比如老旦啊,女扮男装啊,为的是把不同的角色区别开来。
记者:你希望在国内演一部原汁原味的古典歌剧吗?
梁宁:要看有没有这个条件。如果政府不给钱做,就很难成。总是那几个歌剧演来演去的,没有钱,排不了新的。除了北京音乐节能演一些东西,中央歌剧院没有东西演,挺可惜的,有好的演员阵容,但是没有经费。国家花很多钱搞体育训练,但在歌剧上的投入太少。也有企业给演出团体资助,但不是给中央歌剧院。
我们一起往外走的时候,在护城河的堤坝上,看见一个神情悠然的老者蹲在地上,穿一身肥大的黑色中式袄裤,嘴上叼着一根半米长的黄铜烟杆。梁宁说了句多好啊,走到跟前,和老人聊了起来。想起沈湘先生对梁宁的教诲:即使扫大街的人,你也能跟他学到东西——梁宁到底是沈湘的门徒。(南方人物周刊 作者:娄林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