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陷丈夫
来到罗马后,我遇到了未来的家人——朱丽叶塔·玛西娜。那是在1943年,当时我还默默无名,她为广播剧担任配音,而剧本是我写的。她单纯、甜美、善良,并且非常崇拜我。之前从没有人那么崇拜过我,我猜想,我们的恋情中有一部分,是我在跟她瞳孔里所映照出的自己恋爱。几个月后,我们就结婚了。
我有很多时候都跟朱丽叶塔躲在屋里。对于一个不想在墨索里尼军队服役的意大利青年而言,走在街上是件危险的事。
孩子比我希望的来得快,朱丽叶塔非常高兴,受到她的感染,我也开心起来。那时候,我们两人的快乐似乎是一体的。
但生活总是比你预想的凶险。朱丽叶塔从楼梯上摔下来,孩子流产了。他们告诉我是个男孩,朱丽叶塔伤心至极。
治疗创伤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赶快再怀一个。我们没有考虑到战事愈来愈吃紧了,也没想过我要拿什么来养这一家三口,只想到了孩子。9个月后,朱丽叶塔生了一个男孩,取名叫费德里科,但他只活了两个礼拜。
医生告诉朱丽叶塔她无法再生育了。
要是不在战时的话,要是有好一点的救护车的话,要是有更有效的药的话,孩子说不定就能救活……
那个没活下来的孩子,在维系我们夫妻情感这事上的贡献,要比那些我们可能拥有的孩子贡献得更多。他来过又走了这件事,一直存在我们心中。我们一直避免去谈这件事,因为谈了只会令人更加伤心。只有拍电影,才能让我们忘记心中的伤痛。
每当有人问我幸福人生的定义,我总是回答:“完全的人生。”
当我回看自己的人生,以及我和朱丽叶塔那么多年的相濡以沫,我奇怪地发现,我们总是喜欢把眼光投向过去,而不是将来。只来到人世两周的费德里科,让我们把工作上的成就感变成了生活的重心。因此,我总会告诉别人——我们的电影,尤其是我和妻子共同合作的那些电影,就是我们的孩子。
或许,有电影的人生也称得上“完全的人生”吧。
(本文素材取自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出版的《我,费利尼》)(来源:《环球人物》 编辑:肖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