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华媒从业者的"百态人生"生活篇:我的青葱岁月
从此,我们见到的不再是同一片天空
讲述人:《日本新华侨报》记者 邢熠
2006年春天,我离开家来到日本大阪。上飞机前,我曾经很郑重地问过身旁的空姐一个问题,哪边是南?空姐满脸疑惑地指给我看,并好心地问我有什么事情。我摇了摇头,只是告诉她,我一个好朋友在那个方向,他今天不能来。从此,我们见到的不再是同一片天空。
3年后,这位朋友也在国外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从跟他做朋友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肯定要走出去,只是没想到比我晚这么久。不过没关系,他终归还是走出去了。
记得我在日本上第一节课的时候,我的老师对我说:“我见过的中国留学生,所有人都是满怀希望与期待地来到这,但是毕业时大都带着疲惫与厌恶的神情离开,我希望你不要这样。”这几年,我一直想着这句话,也曾把这句话送给他,虽然我感觉自己,正渐渐远离这句话。
从到日本的那天起,我就为了生计四处打工,但从未觉得辛苦。对我而言,生活中的每件事都值得兴奋,而伴随生活而来的每次离别,却是那么悲伤。
2008年初,又有一个一起打工的朋友要回国了,当初的五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两个,一个要回去工作,一个要回去结婚,一个正在为移民澳洲而努力,剩下的一个也打算耗尽十几年的功夫变成日本人。这些事情说出来可能很多人会笑,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但是我知道,他们都是很执著的人,都在近乎固执地追求着自己向往的生活。为了一个目标倾尽全力是很幸福的事情,决定离开很难,决定留下,更不容易。我很尊敬,也很羡慕他们。
后来,五个人里年纪最小的我也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了。一年后,是走,还是留。虽然我一直在犹豫,但有一天,当我失手打碎一个女人的梦想时,我意识到,我不想走。
一直以来,我都像一只身负重物的蹩脚猴子,想要跳起来抓到树上的香蕉,矮的抓光了就想要更高的,于是就扔下身上的一些重量,就这样一直抓,一直仍。但是有一样东西,我背了四年一直不肯丢,曾经甚至想一辈子背着它,但也就因为这样,我一直无法抓住最高处的那只香蕉。此时,我终于决定扔下它,倾尽全力再跳一次。
这一跳,又是4年。期间,我遇到了也许是一生都无法找到合适言语形容的女人。我们是恋人、似亲人、又像是历经风雨的战友。她懂我甚至比我自己更深。谈到将来时,每次她话未出口,总是化作一声叹息,直达我心里。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嘴上又想问什么。可我硬起心肠,从不答她。
今年春天,在我来到日本整整6年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将传媒这扇大门打开一条缝隙,获得了向里面窥视的机会。绕了一个大圈子,今后要做的仍是我自己曾经的选择。没人能逼我改变,也没人能帮我实现。我一直生活在大阪,这次却只身来到东京。我讨厌离别,却一路选择自己看天空,直至今日。
如果有来世,我宁愿做一只贝壳。我宁愿沉在水底不看尘世间的纷扰。我宁愿水流推我到哪里就去哪里,不再反抗。我宁愿历尽别离,却毫不悲伤。可是,今生我不是贝壳,我无法想象贝壳是否也有烦恼。尽管如此,如果有来世,我宁愿做一只贝壳,再不看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