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重回十字路口

　　7月6日，在埃及开罗纳赛尔城的共和国卫队俱乐部外，一名共和国卫队士兵持枪警戒。本报记者李木子摄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 李姝莛 田晓航 发自开罗

　　埃及怎么了？当穆巴拉克还在牢笼里命运难测，当其历史上首位民选总统就职刚满一年，一切又乱了。

　　数万民众走上街头，解放广场暴力事件接二连三，军方出手解除穆尔西总统职务。再然后，临时总统登上前台，军方与另一派示威者冲突不断。

　　这个夏天发生的一切都似曾相识。埃及，终点又回到起点？

　　有人说，是西方民主害苦了埃及。有人则表示，埃及并没有西方式民主，因为它只有选票，没有法制。

　　而无论如何，这个拥有悠久历史并至今在阿拉伯世界有着广泛号召力和影响力的国家，当下最需要的就是两个字：稳定。不幸的是，在分析人士看来，至少最近相当长的时间内，动荡在埃及仍将持续。

　　还原埃及“政变”真相

　　“两名穆尔西支持者在共和国卫队总部被军方当场击毙！就在我身边！”7月5日，新华社摄影雇员阿姆鲁在电话中大喊道。这位曾经历过埃及穆巴拉克倒台、利比亚战争、叙利亚冲突等重大事件的记者，声音里竟透出少有的恐慌。5日当天，近百名穆尔西支持者前往共和国卫队总部示威，那里是被罢黜的总统穆尔西被软禁的地方。军方在门前拉起了一人多高的铁丝网，当示威者向他们逼近时，枪声毫不犹豫地响起了。

　　3天后，相似的悲剧在同一地点再次发生。铁丝网两侧，空气中弥漫着催泪瓦斯的味道。至北京时间7月9日，埃及军方总部外的冲突已导致51人死亡，435人受伤。

　　事发后，军方谴责有武装人员袭击安全部队士兵，并警告示威者不要试图冲击军队设施。军方的表态延续了其在此次政权更迭中展现出来的态度——克制、谨慎、有力，又留有余地。

　　“永不参政”的军方出手了

　　5日深夜，在埃及穆斯林兄弟会（穆兄会）一号人物、指导局（最高决策机构）主席穆罕默德·巴代伊“用生命捍卫穆尔西”的号召下，数百名穆尔西支持者向正在解放广场示威的穆尔西反对者发起了进攻，双方在解放广场以北“十月六号桥”附近发生了冲突。据在现场的新华社记者回晓男回忆，现场枪声不绝于耳，燃烧汽车的火光冲天，双方都在向对方投掷石块和燃烧瓶，局面几近失控……

　　军方何时出手止暴，成了当时各方最关注的问题。

　　此时，全世界都在为是否称埃及军方推翻穆尔西政权的行动为“军事政变”而揣摩拿捏。军方可以采用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宵禁、戒严等方式遏制国内暴力冲突，但这将引来更多关于“政变”、“夺权”的猜测，显然是自称将“永远不参与政治”的军方所不希望看到的。所以，5日深夜的冲突，军方没有出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6日，西奈省一宗教极端组织发表声明称将用暴力手段应对当前局势。同一天，西奈的多个警察局、检查站屡遭袭击，多名士兵和警察死亡。7日凌晨，埃及通往约旦的天然气管道被炸。当天夜里，数以万计的穆尔西支持者在计划游行到解放广场与守卫在那里的穆尔西反对者展开“争夺解放广场”的斗争。

　　暴力升级、局面失控的危险弥漫在埃及上空。穆尔西反对者们誓言死守解放广场，支持者们则坚持“用鲜血捍卫穆尔西”。埃及人的生活节奏被完全打乱：各派政治家就未来政府组成、各派权力分配争执不休，而大多数普通民众则在天黑前就早早回到家中；曾经彻夜营业的店铺很多早早打烊收工；从前习惯在橱窗里展示商品的珠宝店和表店也一股脑儿收走了所有贵重物品，留下空空的架子，无言地展示着毫无保障的安全局势。

　　军方两次通牒限时解决危机

　　然而，这一切或许都在军方预料之中。很多见过国防部长塞西的人都称其“绝顶聪明”，正是这个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在军队中一路高升的人制订了全盘的计划。

　　在此之前，塞西一度被认为是“穆尔西的人”。穆尔西一年前执政伊始，解雇时任国防部长坦塔维，一手提拔了塞西。此举看似是穆尔西为面对军方掣肘出了口恶气，但实则标志着穆尔西与军方之间的彻底决裂。这种政治风险随着埃及内政问题的愈演愈烈而越发显现。

　　穆尔西当政一年来，政府面对居高不下的财政赤字、通货膨胀率和失业率束手无策。他竞选时提出的改善经济和民生的目标也基本都没兑现。去年年底，穆尔西颁布新宪法宣言，规定总统法令“最大”；随后今年1月、5月，埃及政府两次改组，穆兄会在内阁中势力急剧膨大。对经历了多年强人政治的埃及人来说，新的“威权”可能树立令他们敏感而惶恐。由此，“穆尔西下台”、“穆兄会下台”的呼声此起彼伏。

　　各种积弊终于在穆尔西当选总统一周年纪念日来临之际集体爆发。

　　6月23日，塞西即发表公开演讲，阐明军方立场，并敦促各方在一周内解决国内危机。这个一周的期限在7月3日塞西宣布推翻穆尔西政权的演讲中被提到，只是那时没有人给予这个“一周期限”以足够的重视。

　　6月30日，规模空前的百万人大游行如预期那样爆发。此时，军方已在埃及各主要建筑物、路口和关键设施门前部署坦克和装甲车，并派出荷枪实弹的士兵在街头垒起沙袋，近一人高的沙袋上涂着埃及国旗的红、白、黑三色。天空中不时有军用直升机盘旋，时而向反对穆尔西的民众抛下埃及国旗。“从天而降的国旗，就是军方支持反穆尔西示威者的信号，”新华社在当地的英文雇员马哈茂德说，此后的军方举动果然被他言中。

　　大规模游行进行1天后，塞西再次出现在全国观众的面前，他言简意赅地推出了48小时最后时限，要求国内各方在此时限内解决危机，否则将推行军方监管下的国家未来路线图。

　　48小时时限一出，全国一片哗然。各政治派别对军方讲话迅速进行研究以做出反应。最终，塞西与穆尔西的谈判失败，但获得了其他反对派和宗教领袖的支持。到7月3日深夜，48小时过后，塞西坚定有力的声音响彻埃及上空，整个历史从此为之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