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捍卫定居点的最强硬的鹰派领袖,到现在下令放弃加沙的以色列最高决策者,沙龙的转变不可谓不大
定居者死死拽着身后的栏杆,叫喊着“叛徒”、“纳粹”,声嘶力竭;被斥责的以色列军警则努力将他们的手掰开,拉拽着将定居者拖走……在8月中旬的一周里,全世界从电视画面上目睹了以色列定居者和加沙的生死别离。
这一切,始作俑于以色列总理沙龙的“脱离接触计划”。
而在31年前的约旦河西岸,刚脱下军装的“铁血将军”沙龙和这些定居者一样,也曾以自己“血肉之躯”挡在推土机面前,阻止拉宾政府拆除非法定居点的行动。最终,沙龙在汗水和泪水中被军警拖走。
难怪反对者说:“沙龙曾经是扩大定居点的强烈支持者,如今,他背叛了定居者。”而且,他甚至比他的任何一个前任走得更远——即使是最温和的拉宾、佩雷斯政府,当年都不敢这么大规模地拆除定居点。那么,沙龙在定居点问题上的大逆转,其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玄机呢?
“以色列之王”
沙龙的此次转变之所以引起轩然大波,源于长久以来他被认为是一个不妥协的强硬派人士。而所谓“3岁定80”,沙龙的强硬作风在他的童年时代就初露端倪。
沙龙1928年出生于特拉维夫附近沙龙地区的一个农村。原名阿里埃勒·沙因诺曼,后因所住地名为沙龙,改姓“沙龙”。沙龙的父母沙廖尔和维拉原籍俄罗斯,都是狂热的犹太复国主义者,信奉武力。1922年他们怀着对“应许之地”的情感,加入当时世界各地犹太人涌入巴勒斯坦的移民浪潮,定居巴勒斯坦,从事农业。怀着强烈的“犹太复国主义”的情愫,父亲沙廖尔在从事农耕的同时还建立了一个准军事组织“加德纳”,随时对抗阿拉伯人排犹活动。
父亲独特的性格和处事方式对沙龙影响极大,14岁那年,他就参加了“加德纳”组织,在与阿拉伯人的频繁械斗中练就了一身胆量。就在这一时期,他成为犹太人地下武装组织“哈加纳”的成员之一。1945年,沙龙作为未来犹太军队军官的培育对象,开始接受正规的军事训练。
1948年5月14日,根据联合国224号决议,以色列国宣告成立。不到24小时之后,由埃及、约旦、叙利亚、黎巴嫩和伊拉克等国家组成的阿拉伯联军向以色列发动了进攻,刚刚正式组建的以色列国防军立即投入了激烈的战斗,第一次中东战争爆发。在此后的34年里,伴随着以色列和阿拉伯国家战争的一次次爆发,沙龙在战场上一步步脱颖而出,由士兵而班长直至当上国防部长,最终被称为“以色列之王”。
1948年5月5日,第一次中东战争爆发时,沙龙只不过是位名不见经传的排长,在一次阿以交战中,阿拉伯联军抓住了两名以色列士兵,以军司令官——以色列前国防部长摩西·达扬决定抓几个阿拉伯联军士兵,以便交换以军士兵,但参谋们为制定各种营救方案陷入无休止的争论之中。火暴性格的沙龙对后方的扯皮深恶痛绝,径自带了几个士兵,驾着吉普车,冒着阿拉伯联军的枪林弹雨冲过停火线,穿上阿拉伯的长袍,伪装成约旦的农民,智擒几名阿拉伯士兵。一小时后,达扬的桌上留有沙龙的纸条:“摩西,俘虏在地下室”。沙龙的突袭成功令达扬震惊不已。
在以后的战斗里,沙龙的勇猛善战感动了以色列的将士,他们在坦克的炮塔上用白漆写上“沙龙,以色列之王”,沙龙以战功赢得了以色列人的普遍崇拜和尊重。
“贝鲁特屠夫”
然而,与沙龙的赫赫战功相伴随的,是他嗜战成性、动辄诉诸武力的作风的一次次暴露,他因此成了一个毁誉参半、极富争议的人。
1982年15月,在沙龙的极力主张下,以色列大举入侵黎巴嫩。在此之前,沙龙亲自秘密访问贝鲁特,带着保卫人员走遍贝鲁特的大街小巷,对每一条街道、每个重要的建筑物都作了仔细的观察。“第五次中东战争”爆发后,沙龙在当时的内阁会议上表示,以军只向黎境内推进40公里,但实际上以军包围贝鲁特时,已向黎境内推进了90多公里。黎巴嫩战争进行还不到一个月,以军阵亡的人数已达数百人。以国内一些和平人士开始呼吁沙龙立即辞职。1982年9月,在以军的默许下,黎巴嫩基督教民兵组织进入贝鲁特附近的巴勒斯坦难民营,屠杀了1500名巴难民。这一惨案震惊了世界。许多人认为,他希望有朝一日成为总理的梦想早已被他力主入侵黎巴嫩而永远地埋葬了。然而,沙龙多年的顾问、乌里·丹却说,那些不想看到沙龙担任参谋长的人,看到他当国防部长;而现在,我要说,那些不想让他当国防部长的人,将不得不接受他有一天当总理的事实。
这句话在2001年2月变成了现实:沙龙以利库德集团领导人身份参加了以色列总理竞选并获胜了。对沙龙的上台,巴勒斯坦谈判代表埃雷卡特说:“对于中东地区任何一位阿拉伯人、任何一位穆斯林来说,这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以色列通往和平的大门关上了。”
果然,在很长时间里,对于中东和平进程,沙龙一直坚持“以和平换和平”的立场,反对“以土地换和平”的立场。在战场上多次与阿拉伯国家交手的沙龙眼中,所有阿拉伯国家都对以色列的安全构成了威胁。他坚决反对“在以色列领土上建立一个自治的巴勒斯坦国家”。沙龙对尽可能多地修建犹太人定居点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心,他认为,如果在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安置200万以上的犹太定居者,以色列才能够获得足够的安全保障。
沙龙一向以自己从未与巴勒斯坦领导人阿拉法特握过手为“荣”,并且在接受美国《纽约客》杂志采访时公然斥骂阿拉法特为“骗子和刽子手”。
他终究是一个现实主义者
沙龙的传记作者乌齐·本齐曼说:“沙龙首先是一个非凡的机会主义者。他从一种立场转向另一种立场、从一个党转向另一个党毫不奇怪。这种倾向使得他可以对他的观点进行适时调整,以适应不断变化的政治形势。”这句话,或许可以为沙龙的突然转变提供注脚。
加沙,360平方公里的狭长地带,曾出现人类最早的用火遗址,《圣经》中22次提到此地。在解释以色列为何要撤离加沙时,沙龙就回答:“我们不能永远控制加沙,那里有超过100万名巴勒斯坦人,每过一代人口将增加一倍。他们住在拥挤不堪的难民营里,感到贫困与绝望,他们在仇恨情绪高涨的温床上,觉得地平线上没有任何希望。”
实际情况是,加沙被巴勒斯坦人称为“世界上最大的监狱”。在“监狱”中担任“狱警”的,是以色列犹太定居者和军队。定居者占据了加沙水资源最丰富、土地最肥沃的三分之一土地。定居点这边,鲜花盛开,设施俱全;定居点那边,肮脏不堪,青年大半无所事事。在加沙,21个定居点,8000余人,却需要至少1万名以色列士兵保卫。有些深入巴勒斯坦人中间的定居点,甚至就是1个定居者生活,10个以色列士兵保卫。被占38年的加沙,现在早已成了以色列的“鸡肋”。
而加沙地带的人口结构,也是以色列必须面对的严峻现实。目前,加沙地带的巴勒斯坦人口有130万,而犹太人口只有大约9000人。据估计,大约10年之后,在约旦河和地中海之间的土地上,巴勒斯坦人口将达到520万。以色列担心的是,如果巴以双方在那个时候还没有达成最终的和平解决方案,那么加沙河西岸的巴勒斯坦人就有可能放弃独立建国的目标,改而要求以公民的身份在以色列拥有平等的选举权,对以色列的前途来说,这种状况将产生转折性的影响。
但沙龙的这番苦心,显然并没有被其他右翼人士所理解:财政部长本雅明·内塔尼亚胡已经辞职,而民间的反对声浪依然没有平息。撤离加沙是当年工党主席米茨纳的政纲,但最终由利库德主席沙龙来落实,这可能是历史的必然选择。但对执行者沙龙来说,历史会给他安排什么样的命运呢?殊难预料。(编辑:吴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