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热潮与写手心路
今年26岁的刘雯白天看起来和这座城市千万个白领没有什么两样:每天八小时,一周五天,蜷缩在她那狭小的办公室格子间内勤勤恳恳的打电话打电脑。
然而,当夜幕降临,在她那不足一米长的书桌前,粉色外壳的笔记本电脑中,这位招聘专员却用一字一句构建起了另一个缤纷多彩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她成为了辽阔沙漠上的元朝公主。
“清穿写的人太多了,没意思,每个阿哥都谈过好几十遍恋爱了,” 刘雯说。在过去的五个月中,她几乎每天挑灯夜战,书写着一部有几百网友点击阅读的穿越小说。
“我写作文一向不擅长,上学时一度特别讨厌。但写穿越不一样,这种每天花几小时沉浸在一个自己编织的梦里的诱惑力特别难以抵抗。”在刘雯编织的那个“梦”里,她是一个美丽,聪明,勇敢的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给这个“梦”起名为“花开大漠”。
虽然将“穿越”作为一种手段放在各种电影,科幻小说,浪漫爱情故事中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去年《宫》和《步步惊心》这两部穿越电视剧的走红,却在国内掀起了一股不小的穿越热潮。
据国内八大主流视频网站包括优酷土豆等的数据显示,截止至2011年底,《步步惊心》的累积点击观看数已超过26亿,也就是说几乎全中国每个人都用鼠标点击了这部35集的电视剧两次。而在年初播放的《宫》也挤进了年度十大热剧。
两部电视剧虽已早早退出了各大电视荧屏,但“穿越迷”们的满腔热情却依旧高涨。于是,一部部以自己穿越到各个朝代,和阿哥宫女们谈情说爱的风花雪月故事便油然而生。当然,这其中大多数是女影迷。
虽然没有精确的数字表明这一人群的数量,但晋江文学城的商务部经理蔡明估计这一数字至少上万,并在不断增加。“在我们网站上的65万篇小说中,至少有四分之一是以‘穿越’为题材的。”
晋江文学城作为中国自大的网络文学基地之一,目前拥有七百万注册会员,其中93%为女性,每天点击阅读率为一百万次。而在这上万篇的穿越小说中,绝大多数是女性会员写的。她们既有十几岁的学生,四十几岁的母亲,也有大学老师。
“我自己也很佩服这些写手们的毅力和勇气。毕竟,一天写上千甚至是上万字,对于一个专业作家来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她们白天已经辛苦工作了一天。”蔡经理表示。
不过复旦大学社会学教授顾晓鸣老师则另有一番见解。
“就像男生打游戏一样,这些小说对于很多女性来说其实更是一种逃避现实生活的借口。”
由上海大学和上海社科院在去年年底联合公布的一份调查显示,在2500多名受访者中,百分之六十愿意选择穿越到唐朝,清朝或者是春秋时代。课题组负责人、上海大学教授欧阳光明认为,选择穿越回唐朝,反映了当代中国市民对理想社会、美好时代的价值理解:经济繁荣、文化发达、社会稳定、政治清明、对外开放、思想自由、总体强盛等。
北京的出版人程璐则认为穿越小说的走红源于它扩大了当代女性“独立”“张扬”等个性的吸引力,而这些特质可能在现代社会往往成为女性“被剩下”的原因。
然而,《不负如来不负卿》的作者小春则表示任何一本书,一部剧的成功归根结底还必须依靠写作本身。作为目前国内最畅销的穿越小说作者,小春认为经过了那么多年的发展,“穿越”早已不是一个噱头,单单靠这两个字并不能吸引到多少眼球。
她的观点同样受到了《步步惊心》制作公司唐人影视的市场部经历藤井树小姐的认可。“唯一能保证电视剧收视率的除了剧本还是剧本,当然选角也很重要。”
小春在四年前辞去了她在世界五百强企业销售主管的工作,踏上了从上海到西藏,到尼泊尔的漫长旅途,也正是这段旅途激发了她写《不负如来不负卿》的欲望。不过,小春至今不愿向公众透露她的本名,并表示即使面对她的老板和同事,(如今她又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岗位),她也不愿多谈论关于书的事情,虽然她们中很多人是《不负》的读者。
“在写作的过程中,不可避免会将自己代入到小说中去,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任意篡改历史。许多人之所以沉溺于穿越题材,是因为他们觉得可以通过预知历史而改变历史,但这其实是不对的。特别是对于价值观还没有形成的孩子来说,是很危险的。”
今年三月初,福建省的漳浦县的两位小学生留下了张字条,声称要去清朝拍电影,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类似的还有在辽宁,一个19岁的打工少女,因为轻信喝下这瓶“穿越神酒”就能到唐朝或清朝,便被骗去了1800元。
去年年底,国家广电总局出台条例,对后宫、穿越题材电视剧举出“金箍棒”,喝令其退出黄金档。之后又升级了这一限制令,规定到10月底不能再报备宫廷穿越剧。
但是这一限制令却一石激起千层浪。《解放日报》的评论员龚丹韵在一场电视讨论节目中指出,要求任何影视作品符合主流价值观,不要胡编乱造,都是很难用硬规定来说的,最后只是看一个市场口碑而已。如果舆论都说好看,但是作品很胡来或者说纯粹是一部偶像剧,大家还要相信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不管怎样,在这波“穿越”热中,早已有人赚得盆满钵满。虽然唐人影视方面不愿透露具体数字,但表示一部原班人马,完全不同内容的《步步惊心2》已在筹划中。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中国人的精神生活太贫乏。”复旦大学社会学教授顾晓鸣表示。
(来源:中国日报记者 徐珺倩 编辑:信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