曝处方药人血白蛋白黑市内幕
被视为“救命药”的血液制品人血白蛋白,在医院里却捉襟见肘。有的医院只够给ICU的病人用,有的医生只好让患者自己到外面去买。这种重要药品是处方药,但在“黑市”上却有售,价格比医院贵得多。近日,成都商报记者历时多日,调查了处方药人血白蛋白“黑市”。
“救命药”
人血白蛋白
-重症病人
这种药临床上用量很大,很多重症病人都需要注射白蛋白,几乎没有其他替代药品。一般人体的白蛋白正常值在每100ml血液中含有3.8~4.8克。
人血白蛋白的说明书上标明,这种药由健康人血浆制备而成,其适应症包括治疗失血、创伤和烧伤等引起的休克;治疗脑水肿及损伤引起的颅压升高;治疗肝硬化及肾病引起的水肿或腹水;预防和治疗低蛋白血症;用于心肺分流术、烧伤和血液透析的辅助治疗和成人呼吸窘迫综合征。
-医院缺药
成都某三甲医院药剂科负责人介绍,人血白蛋白一直比较紧张,医院也不好买这个药,最困难的时候,医院一个月能拿到50支到100支。而记者了解到,另一家三甲医院的人血白蛋白需求量,平均每天就达到100支。
不仅三甲医院的人血白蛋白供应紧张,其他医院也捉襟见肘。邛崃市医疗中心医院、新津县人民医院都出现过缺人血白蛋白,而不得不把部分重病患者转到大医院的情况。
价格
乱象
医院:“378元卖给医院,我们一样378元卖出去”
药串串:蓉生生产的每瓶要卖650元,并出具一份生物制品批签发合格证的复印件和一份盖有四川蓉康药业有限公司销售专用章的收据
生产厂保安:550元一瓶
生产厂小卖部:500元一瓶;460元一瓶
据“发改价格[2012]4134号”文件,20% 50ml 10g/瓶规格的人血白蛋白最高限价为378元/瓶。
追溯
药源
成都蓉生药业有限责任公司:我们不能直接卖给患者,一般卖给商业公司,然后商业公司帮我们卖给医院。
四川蓉康药业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没有代理销售蓉生的人血白蛋白
生产厂内的小卖部:销售人员自己扣下来卖的,比如要发给一个医院100瓶,业务员只给80瓶,扣下来20瓶。
怪现象
医院买不到
“药串串”有卖
医院到货时病人已经过世
市民蒋女士就经历过寻找人血白蛋白的艰难。丈夫重病住进川大华西医院,诊断为肝硬化及低蛋白血症,每天要输1瓶人血白蛋白,要输50多天。但是医院每周只能供应这个患者2瓶,剩下的只有家属自己想办法。
到哪儿去买这种处方药啊?她问医生,医生不说,她又问保安、清洁工,四处打探,终于找到一个卖药人的电话。对方说是医药公司的人,送药到医院来,是成都蓉生药业有限责任公司生产的(下称蓉生),价格不固定,都比医院贵很多,货紧俏的时候更贵。蒋女士害怕买到歪药,对方拿出一份合格证的复印件以示证明。蒋女士一次就会买一大盒,放在冰箱里保存着。
市民郭先生就为买不到人血白蛋白而后悔不已。家里老人病重,在乐山的医院住院治疗,但是急需人血白蛋白的时候,医院却没有这种药,家人也没有渠道可以买到,等过了几天医院有人血白蛋白的时候,老人已经过世了。
“这种药怎么就要去外面买呢?”蒋女士始终想不明白。
一个月拿50支 每天就要100支
成都商报记者询问了多家医院药房,有的说没有人血白蛋白;有的说有少量,要医生专门为住院病人申请,医务科和院长同意,才给用。
成都某三甲医院药剂科负责人介绍,人血白蛋白一直比较紧张,医院也不好买这个药,最困难的时候,医院一个月能拿到50支到100支。有一天给重症病人安排完之后,整个库房和药房里一瓶都没有了。幸好第二天就买到了。所以医院控制使用,门诊都不用,住院病人要用的话,要医生申请,经过医务科签字备案,才发给病人使用。医院给供应商提出要求,希望保证医院库房有50瓶的储备,如果他们一时拿不到货,哪怕10瓶也要送来。
该负责人介绍,20% 50ml 10g/瓶规格的人血白蛋白(本文所涉及均为此规格)医院买成360元以上,现在人血白蛋白的国家限价是378元,医院可能370元才买得到。有段时间5元钱的差价都买过,也就是373元买进来,378元卖出去。“我们不管,只要不是高于国家零售价卖给我,我都要买。也就是说378元卖给我们医院,我们一样378元卖出去。”
而记者了解到,另一家三甲医院的人血白蛋白需求量,平均每天就达到100支。不仅三甲医院的人血白蛋白供应紧张,其他医院也捉襟见肘。邛崃市医疗中心医院、新津县人民医院都出现过缺人血白蛋白,而不得不把部分重病患者转到大医院的情况。
黑市
链条
黑市猖獗
生产厂保安就在卖
“药串串”收据开的蓉康药业销售
近日,记者在四川一家三甲医院寻找卖人血白蛋白的人。护士打了个电话,询问了还有没有人血白蛋白,然后给了记者一个手机号码。记者以患者家属名义联系了这名“药串串”,谈好之后,大约半个小时后,一名男子提着药来医院交易。记者本来提出要提供发票和合格证,但对方只提供了一份生物制品批签发合格证的复印件和一份收据。他说,药是蓉生生产的:“你放心,我们做这个很长时间了,药没有问题。”
收据上写着:“今购买四川蓉康药业有限公司人血白蛋白1瓶,650元。”盖的红色印章是四川蓉康药业有限公司销售专用章。生物制品批签发合格证上有6个印章,可以辨认的字迹是: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批签发专用章、成都蓉生药业有限责任公司质量保证部、四川蓝怡药业有限公司质管部、……有限公司质量管理专用章,……药有限公司……章,还有一个印章的字迹完全看不清楚。时间是2013年9月17日。证书编号是批签蜀检201300814。
记者问一家医院的药房工作人员,可否帮忙确认人血白蛋白是否合格。对方说,在哪儿买哪里负责,“这个就跟淘宝买东西,其他专柜不支持验货”。
生产厂保安和小卖部都在卖
走访调查中,记者听说“包江桥”(锦华路三段),就有人血白蛋白卖,那里有生产厂。记者寻到这里,只见大门口竖立着大大的“蓉生”二字。记者问大门保安,哪里在卖人血白蛋白?没想到保安说:“就在这里。”只见保安用钥匙打开门卫室的柜子,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人血白蛋白的生物制品批签发合格证复印件,成都蓉生药业有限责任公司生产的,550元一瓶。
记者见合格证复印件上盖有成都蓉生药业有限责任公司及成都蓉华医药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的印章。保安说,蓉生只有生产权,没有销售权,“我们从医药公司手头拿回来的,我们有公司销售的内部关系才开出来的,所以为啥子医院没得喃。”
记者又往里走,来到“成都生物制品研究所有限责任公司”门口,从公司里走出的员工也说,蓉生只生产,不销售。门口的保安和这里的小卖部都有卖的,他们有渠道拿药。
生活区的小卖部的老板娘说,在她这里,蓉生的人血白蛋白卖500元一瓶,并催促说:“过段时间还要涨,你要买就赶紧买”。至于药的来源,她称是销售人员自己扣下来卖的,比如要发给一个医院100瓶,业务员只给80瓶,扣下来20瓶。“我们从厂里都拿不到,要是职工都拿得到的话,哪个还上班呢?卖这个好来事哦。”
记者又问到另一家小卖部,店老板说有人血白蛋白卖,“你问到我们这里就对了,我们是最低的了,蓉生的,460一瓶,大门口的保安都要来我们这里拿货,他们卖550了。前两天来450可以给你,昨天下午才涨了,估计过几天还要涨。送到医院都要620元了。前些天有个女孩来拿药,拿成440,说输给患者要800元。”
记者问是不是从蓉生公司拿的货,老板说:“我们都是倒的二三手货。公司发到总公司,再发到批发公司,然后又发给我们。”他也拿出合格证,并强调说:“我们摆了个摊子在这儿,哪敢卖歪的。”
追问
救命药
掌控在谁手里?
记者联系了成都蓉生药业有限责任公司,对方提供了负责四川营销的陈(音)经理的电话。陈经理说:“我们是不能直接卖给患者,我们一般卖给商业公司,然后商业公司帮我们卖给医院。”据她称,如果患者在医院买不到,就只有到外面买价格高的。高价的是通过商业公司卖出来的,因为这种药品紧俏,商业公司拿出来赚一点钱。国家把这个药的价格压得很低很低了,基本和成本价差不多,有的医院不愿意卖。
医药公司在这人血白蛋白流通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记者找到四川蓉康药业有限公司。
这家公司位于抚琴西路一栋老旧的楼里。公司的一名工作人员说,这里在卖人血白蛋白,卖了好多年了。公司还往宜宾、重庆等地发货。
记者拨通了四川蓉康药业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廖蓝韬的手机,他却声称,公司没有代理销售蓉生的人血白蛋白,记者告诉他人血白蛋白销售人员开的收据上,都盖的其公司的印章,但他还是说:“蓉生我们是没有做的,我们没有销售过这个产品……”
记者又找到合格证复印件上的四川蓝怡药业有限公司的一名销售人员,问他蓉康药业是否在蓝怡药业买人血白蛋白,对方说:“他也是看到哪个合适找哪个拿,他也可能在外边拿。”这名销售人员称,他这里蓉生产的人血白蛋白480元一瓶,而且这个价他都有点舍不得卖,因为今年人血白蛋白的行情很好。
一名曾从事人血白蛋白销售的业内人士分析,人血白蛋白之所以在医院难买到,有多方面的原因。人血白蛋白的原料是健康人血浆,原材料不足造成总体上供应紧张,而国家给它定的最高价格是378元,加之一些医药公司能够从“黑市”销售,就不愿意供给医院。
记者近日就人血白蛋白的行业情况及监管工作采访省食药监,目前尚未收到答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