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的同胞,他们在最底层
胡德夫在哥伦比亚“大使馆”的咖啡间唱歌的时候,咖啡馆在台湾还很少见,属于非常高雅的地方,是画家、音乐人和写作者的聚集地。在这里,胡德夫一直在唱西洋歌曲。后来,他认识了李双泽,台大建筑系的一名学生,他听说胡德夫是卑南族人,就鼓动他演唱本族的歌曲。胡德夫不好意思张口,李双泽就先唱起了陈达的《思想起》。胡德夫想起小时候父亲哼唱过的《美丽的稻穗》,就凭着记忆怯怯唱出声来,哥伦比亚咖啡馆响起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烈的掌声。在座的吴楚楚后来把这首歌收入了自己的专辑。
胡德夫从此声名鹊起,大街小巷都在唱《美丽的稻穗》。当时的台湾,人们能听到的,除了美国电台的欧美流行乐,就是老上海的一些歌曲,本土歌曲寥寥可数,胡德夫和李双泽从《美丽的稻穗》中看到了民谣的力量。1974年,在李双泽的推动下,胡德夫举办了他的首次个人演唱会,一时间听者云集,连名气很大的诗人余光中也来捧场。
1974年,胡德夫在台湾一所大学的演出中意外受伤,无法上台演出。李双泽于是走上台去,拿着一瓶可乐,高喝一声“我们能不能唱自己的歌曲?”然后将可乐瓶子摔到地上。随后的台湾金韵奖比赛,便有大批民谣浮出水面。台湾民谣以“可乐事件”为契机,开始了泉涌般的喷发。名为“唱自己的歌”的一场意义深远的运动开始了,它无疑深刻地影响了台湾以后20年音乐的发展。
胡德夫没有像万沙浪那样“乘胜追击”,走上流行的路线。在台湾大学读书期间,胡德夫看到自己的同胞为了出路来到城市,在最深的矿井里挖煤,在最高的脚手架上盖楼,他深切地同情着那些大山里来的兄弟姐妹。他参加了“关怀台湾雏妓”的社会活动。在目睹了一位卖笑为生的山里女孩的惨状后,他写出了《大武山美丽的妈妈》,努力地实践着他的“生活就是歌唱,歌唱就是生活”的信念。
1977年,李双泽留学期间为救落水者溺毙。胡德夫痛失良师密友。随后,乡土文学论战以及轰轰烈烈的民主运动纷纷揭开序幕。1982年,族人争取权利的运动也开始了,胡德夫立即投入到这场运动之中。1983年,他创作《最最遥远的路》,鼓励大学生的民主运动。同年,他被禁止任何演出。
1984年的煤矿爆炸事件,彻底改变了胡德夫的生命轨迹。这次大爆炸共夺去270个年轻的生命,死者大多是台湾原住民。胡德夫在挖掘尸体的时候,受到了严重刺激。“机器往下挖,挖到安全的位置,再爬梯子下去扛尸体。越往底下爬,我就越难过。我想:这就是我们的同胞,他们在地底下,在最底层。每天去上班的时候都是白的,晚上回来一身黑。”
晚上回家换完衣服,他坐在电视前看新闻。当电视打开,再次闪现那一幕幕画面,他忍不住了,冲到钢琴前面,大声吼着喊着,敲响了琴键。他的妻子记谱能力特别好,马上记下了他呼喊的旋律,这就是后来的《为什么》。
胡德夫找到当时的作家联谊会会长张富忠,请他帮忙组织了在新公园举办的“为山地而歌”的募捐演唱会。随后,他说服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了“台湾原住民权益促进会”,12月29日,拥有28个成员的“原权会”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