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客,民族的红色!
纯净的时光总是倏忽而逝,绿色兵团一位早期黑客现在说,再也不会回来了。
1998年 5月,印度尼西亚发生排华事件。正蹒跚学步的中国黑客们决定声援,并向印尼网站发起攻击。这成全了他们第一次在公共视野的亮相,并且携爱国义举一呼百应。
组织者绿色兵团名噪一时,年轻的黑客们初尝被视为民族英雄的自豪。
当年的组织者龚蔚现在承认,一是民族情绪使然,再则不排除年轻人的出名冲动。
如今,谢朝霞甚至说,当时受了鼓动——鼓动显然不是褒义词。他行事低调,百般推辞采访,并拒谈任何个人情况。
最初江湖规则,尚被遵守,“我们留真名,只为表明我们的态度,不去窃取资料,也不恶意破坏对方设备。”龚蔚说。
朴素的爱国情绪造就了中国黑客最初的团结与坚强的精神,甚至出现了 “中国黑客紧急会议中心”,负责对外国网站攻击期间的协调工作。
之后便是1999年的北约轰炸中国大使馆,中国黑客又一次大规模地团结起来,纷纷开展了对美国网站的攻击。在中国大使馆被炸后的第二天,第一个中国红客网站,“中国红客之祖国团结阵2001年,中美黑客大战,8万中国黑客一起行动,使中国红旗在美国白宫网站飘扬两个小时。他们自称“卫国战争”。
中国红客联盟、中国鹰派联盟、中国黑客联盟三大黑客组织成为这场中美黑客大战的主力军。一时间,红盟的lion、鹰派的万涛成为中国黑客英雄。
前者宣扬红客精神,给自己起了个独特的名字——“红客”(Honker),希望以政治立场的正义性来证实自己攻击行为的合法性。
真实动机的揣测已经不重要,客观上,对于民族情绪的附庸,以及爱国旗帜的高扬,促成了中国黑客的急速成长。2000年的街头,黑客技术就像今天的blog(博客)一样流行。“报效祖国”成为年轻触网者最惯常的口头禅。
2002年4 月,中国互联网协会公告制止有组织的攻击行为。红盟至此一蹶不振,只沦为少人问津的网页。而滔滔直下的网络安全产业,令昔日的黑客们竞相转型,别无他顾。
“在根本意义上,网络黑客所采取的手段和大学生对美国大使馆扔石头和墨水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一种宣泄的手段。”中国社科院教授闵大洪曾一针见血地评价。
“时代变了,环境变了,网络也变了,”绿色兵团当年一成员感慨红色激情转瞬即逝的原因,“黑客又怎么能不变?”
大规模的以民族主义为名的攻击再难开展。2004年最后一天,中国红客联盟首领Lion宣布闭站,闵大洪教授撰文宣告告别中国黑客的激情时代。
商业迷梦
纯技术的理想也好,爱国的激情也罢,结果证明,在网络泡沫泛起、创业诱惑迭现的2000年前后,中国的黑客们变得脆弱。原本隐秘的江湖,出于商业的需要,也不可避免地驶向浮华和炫耀。
“回到现实,黑客们也是普通人,也需要吃饭,生活和个人发展。”早期绿色兵团的成员周帅不主张道德评价。
而第八军团的组织者陈三公子至今仍坚持,“合法地利用黑客技术,将它转化为合法的商业价值,我相信这也许就是众多黑客们体现自己价值的最高境界。”
1998年始出现的一系列的攻击行动,客观上也提醒了国人对于网络安全的认识,网络安全行业方兴未艾。
1999年,中国最早也是一度最强大的黑客组织绿色兵团纵身转型,脱胎为中绿联盟,当年7月成立了上海绿盟计算机网络安全技术有限公司。
随后,中国第一代黑客们纷纷扔掉利剑,举起盾牌,成群结队向网络安全领域进军。
“当时中国最顶尖的黑客人才,90%变身为了网络安全专家。”龚蔚说。
这些黑客教父昔日轻而易举地以爱国、民族旗帜一举成名,却不想,在商业的泥潭里,泥足深陷。
商业的迷梦,只消一年便告完结。2000年,上海绿盟即告解散。
龚蔚现在似乎有些后悔,绿色兵团风云四散,不仅仅是个人利益得失,更重要的,他以为,打开了商业资本的魔盒,终于侵蚀了本该纯净的黑客理念。而他被视为那个打开潘多拉魔盒的人。
周帅似乎显得早有预见,他说,自己从没有向网络安全领域迈进一步。
绿盟的失败,被如今的当事人解释为,尊奉的黑客自由理念与商业资本产生了冲突,这可能包括“网络安全公司赢利迫切,名为防卫,但难免要做一些攻击行动,打着法律的擦边球,以求业务的提升”。
不能容忍者选择逃离,而被资本俘获的却可能是大多数。
而另一部分人,比如万涛在寻找着其他可能,2002年他通过媒体回应当时的广东省长,中国黑客愿为政府服务。他曾经多么郑重地呼吁黑客的责任意识,甚至用上了最流行的“中国特色”的前缀。只可惜,未得实质回应。
“中国黑客的大联盟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是一盘散沙。”周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