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30年:记录我国关于农民工政策变迁
[ 2008-11-20 14:13 ]

  艰难回乡路

  生性好动的陈刚在电子厂只做了半年多时间,就离开枯燥的流水线工作开始跑业务。随后,他换了很多工作,卖过电吹风,在建筑工地上推销过建筑筛网。

  1992年,陈刚开始频繁跳槽,就是为了找到一个可以自己做老板的行业。1995年初,陈刚在南山区租下一个门面尝试开店,并获利不少。

  但好景不长,1997年前后,受东南亚金融危机的影响,我国经济发展速度放慢,很多乡镇企业破产,陈刚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

  也是在这个时候,陈刚听说四川老家镇上要开发,规划了很多马路,还要出售地皮。于是,带着在南方经过洗礼的头脑和赚来的资金,陈刚回乡在镇上买了一块地皮,建了房子,把户口从村子里迁了出来,并尝试在当地经营天然气,但很快亏本倒闭。

  近十年间,这是陈刚第一次回家。和数万打工者一样,陈刚不得不在外过年。不回家的原因,不是不想回家,而是每到年关,要么工资被拖欠,要么有钱也买不到平价票,即使从票贩子手里买到了高价票,也担心挤不上沙丁鱼罐头一样的火车。

  从上世纪90年代初以后,农村劳动力流动进入高潮,春运成为社会热点,铁路运输是重中之重。节前通常是北京、广州等劳动力输入地,节后通常是四川、安徽、江西等劳动力输出地。

  1993年春节前后,铁路列车客票对乘火车进出广东省和广东省内的乘客实行浮动加价。之后,每年春运火车票或多或少都会上浮。直到2007年春运,当年铁路春运各类旅客列车不再实行票价上涨,以后也不再上浮。

  长时间漂泊在外,对于渐渐年迈的父母,陈刚觉得自己很不孝,“只能用钱来表达,很悲哀”。一年临近春节,陈刚打电话回家,说没有闯出一番事业,没有钱买火车票,不好意思回家。妈妈带着哭声说,不希望你们怎么样,就希望你们能在身边。

  他们的第二代

  除了对父母的愧疚,陈刚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他的儿子陈磊(化名)。当年,结婚三天后,陈刚就去了深圳,妻子生完孩子后也赶去做工赚钱,年幼的儿子一直跟着外公外婆生活、读书,成为留守儿童。

  由于父母都不在身边,再加上老一辈对孙子的宠爱,陈磊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太好,“没有人能管,老一辈人只顾得别让孩子冻着、饿着”。

  父子之间的沟通,仅凭借为数不多的电话,内容也局限在问问考试成绩排名等简单的一问一答上。陈刚只知道儿子迷恋网络,可是连儿子上网做什么他都不知道,“除了要钱,儿子好像没有别的话和我说。我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

  为了孩子的学习,为了能和孩子一起生活,陈刚不止一次想过把孩子接到深圳读书,可去打工子弟学校不放心教育质量,到公办学校又交不起借读费、赞助费,再加上自己不稳定的工作,终于让陈刚放弃了。

  这样的忧虑,困扰着每一个离乡在外、家有儿女的农民工。每一对打工者夫妻,都会考虑这么一个现实的问题:孩子怎么办?跟自己还是跟父母?每个选择,都意味着同时面对失去些什么东西。

  2007年除夕夜的央视春晚上,三十个农民工子女质朴而纯净的诗朗诵《心里话》感动全国。打工子弟学校北京市海淀区行知实验学校李素梅说,这些小演员全部都是该校的农民工子弟,他们的父母有的收废品、在饭店打工,有的卖菜、开小卖部等。

  以北京为例,最早的非正规打工子弟学校建立于1993年,5年后就增加到57所。不仅学校数量增加很快,学校的规模扩张也十分迅速。这样的“自力救济、自行解决的无奈尝试”在广州、上海、武汉、南京等地均陆续出现。

  2006年下旬,由于手续不正规、校舍存在安全隐患等原因,北京市海淀区教委开始取缔30多所非法打工子弟学校。但因教育资源有限,教育部门并没有下“死命令”要求公办学校无条件接收,一些流动儿童不得不离开学校。海淀区的打工子弟学校基本是整个北京市的缩影。

  同年,各地方教育部门陆续开始施行义务教育阶段的两免一补政策,很多农民工又将子女送回了老家读书,流动儿童又成为了留守儿童。

  从绝对数量上看,被留在农村老家的留守儿童规模更大。像陈磊这样的留守儿童,在他们身上,因监护人角色缺位等引发的种种问题,正在一步步显现。

  另外一条路

  由于回乡创业失败,2000年初,陈刚不得不再次返回深圳南山打工。

  之后的三年间,陈刚换了无数个工作,网络销售、工业化工、节能电器等,基本都是做销售。直到2003年,陈刚接触到了某著名咖啡品牌,成为了该品牌代理公司里的一个小业务员。

  通过自己的努力,陈刚用了两年时间,让这个月销售额仅有3.2万元的小公司,攀升到年销售额达六七十万元。陈刚自己也因此平步青云,2005年,他成为了该代理公司的营销总监,被公司派驻东莞成立子公司。曾为找工作发愁的陈刚,也开始招募打工仔了。

  2004年前后,国内市场物价上涨,表现在农产品价格特别是粮食价格上尤为突出。而那时候的农民工工资较之前几年并没有多大变化,进城务工成本越来越高,农民工们带回家的辛苦钱越来越少。

  正在招兵买马的陈刚突然发现,自己在人才市场上打出的招工广告基本无人问津。后来,陈刚通过新闻才知道,当时,中国首次遭遇了“民工荒”,特别是东莞首次由官方确认民工紧缺。

  这个冲击波甚至还影响到了珠江三角洲、长江三角洲、福建沿海地区、环渤海地区,并向中西部地区纵深发展,其中尤其以珠三角地区为甚。

  2005年春节,陈刚乘飞机回家后才知道自己的两个弟弟也在这一年返乡,但不再准备外出打工。

  从2003年开始,以取消“三提五统”等税外收费、改革农业税收为主要内容的农村税费改革试点工作,在全国全面铺开,到2004年底,全国农民普遍“减负”超三成,共计减轻农民税收负担280亿元左右。

  正是因为这样,曾在江苏吴江一家玩具厂做工的陈刚二弟陈立(化名),听同乡说现在家里“棉花、小麦都涨价了,种地划算了”,于是,在犹豫了一段时间之后,陈立决定回家。

  未来的融入

  当民工返乡种地的图景在全国各地陆续上演时,陈刚坚持了下来,这样做只为了自己最初的梦想——创业做老板。

  2006年,陈刚放弃了副总经理的职位,用积攒下来的钱加盟那家品牌咖啡,成为了该品牌的一个代理公司总经理。

  从普通业务员一直打拼过来的陈刚,深知一路走来非常不易。

  当开始“领导”数十人在东莞创业时,陈刚尽自所能为员工创造更好的工作和生活环境,并为每一个员工都买了医疗保险。“跑业务其实很辛苦,原来我的领导没有想到这点,我可不能不替员工想想”。

  替“陈刚们”想想的,还有“陈刚们”工作过的城市。2005年3月,深圳市劳务工合作医疗试点工作启动,这种以互助合作形式解决劳务工医疗保障的尝试,开创了全国先河。

  但是,在外奔波了近二十年的陈刚,内心深处总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和本地人再怎么交往都会有距离感。尽管他已经买了房子、开上了车子、成为了总经理,已经完全成为一个“广东人”、一个“城市人”。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永远都是一个农民”。

  和陈刚相比,儿子陈磊却更愿意成为“广东人”。

  当陈磊偶尔在暑假时到广东和父母小住时,他跟着父亲和客户、同事一起饮早茶、烧香。对这一切,陈磊充满了新鲜感,毫不排斥。

  如今,陈磊已经当兵一年多。对于儿子的未来,陈刚有自己的计划:陈磊退伍后先让他在外面打工一年,体会自己曾经历过的辛酸苦辣,然后再让他回到公司,从一个最底层的业务员做起,慢慢熟悉公司的运作、业务员的培养、客户的维护和厂家关系的处理等,等陈磊处理问题成熟后,自己把公司交给儿子,再退休回四川老家。

  这一整套计划,陈刚并没有告诉儿子。“我们上世纪60年代生人还是想要落叶归根,这个他还不懂。不过,像他这样的年轻人都是喜欢在外面的。”一直在细细观察儿子的陈刚很相信自己的计划,“儿子喜欢这里,我想他不会拒绝的”。

  不管陈刚是不是计划,当“陈磊们”长大后,他们注定会进入父辈们适应多年、拓展多年的城市,他们的故事也注定会与父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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