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尼治时间3月10日22点30左右，阿富汗坎大哈省潘杰瓦伊美军基地，一名美军中士悄然持械溜出军营，接连袭击的附近3座村庄的多座民宅，导致包括妇女、儿童和老人在内的至少16名阿富汗平民被杀，多人受伤。

据亲临现场的法国记者玛丽·法兰斯·加来在《费加罗报》上披露，现场惨不忍睹，行凶者不仅杀人而且焚尸灭迹，死亡者大多数是无反抗能力的妇孺老弱，记者亲眼看见至少两名2-3岁幼儿的遗体。尽管最初有美英媒体称，坎大哈省是美军和塔利班激烈战斗的区域，但随后更多西方媒体指出，被袭击的3座村庄都毗邻美军基地，一直和盟军相安无事，从未发生过针对盟军的攻击行为，几个被袭击的家庭也都是本分良民。

以美国为首的盟军帮助推翻了阿富汗塔利班政权，但长期驻扎当地本身引发许多摩擦，尽管北约在阿富汗苦心营造正面形象：北约士兵学习用普什图语和达里语说话，培训当地行政官员和军警，试图在当地建设一个民主化、现代化的模板，但正如许多观察家们所指出的，他们始终不懂得怎样尊重当地人，和当地人间关系生疏、紧张、相互猜疑。

不仅如此，北约军队一味从军事方便出发，坚持进行危险系数很高、极易伤及无辜的夜间袭击和无人机突袭，并屡屡造成血案。对此，阿富汗卡尔扎伊政府已多次表达不满，当地社区和民众更是积怨于心。

如果夜袭造成的伤亡好歹还能用“误伤”搪塞，那么2月23日发生的美军士兵焚烧《古兰经》事件，以及在此前后被披露的、美军士兵向死亡者尸体上撒尿泄愤画面等，就更难获得当地人的信任和谅解，自2月下旬至今，“焚经”事件的冲击波已造成至少41人死亡，如今又发生新惨剧，只能令问题变得更复杂、更恐怖。

北约国家首先担心的，当然是自己士兵的安全。事发后德国总理默克尔冒着大雪突访喀布尔，而美国国内民主、共和两党照例开始互相指责，许多媒体披露，潘杰瓦伊美军基地周围已有人在自发串联，要按照古老习俗进行血亲复仇，而塔利班也不失时机在3月12日声称“每个被杀害的人都是烈士”，并发誓将为之复仇，这些都令北约各国政治家和军事将领感到不安。问题是，事件必将加剧北约军队和当地军民间的敌视、隔膜和互不信任，加强警戒恐同样防不胜防，且北约军队惯于将阿富汗军警放在外围当“炮灰”的做法，只会为自己带来更多仇恨和危险系数。

事件带来的不仅是恐惧，还有巨大的挫折感。尽管3月9日，阿富汗和美国刚刚签署协议，由前者接管巴格拉姆军事基地中的帕尔万监狱，表明北约撤军计划仍在按部就班进行，但卡尔扎伊警告称，北约军队若不停止经常导致平民伤亡的夜间袭击，他“绝不善罢甘休”，此次悲剧只会令事态更加复杂化。正如一位分析家所言，北约从来没学会换位思考、将心比心，真正考虑阿富汗人的需要和观感，更没有努力改善自己和阿富汗社会、民众的关系，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花再多钱培训阿富汗军警，也只能是徒劳无功的，而“培训当地军警以替代北约军队”恰是北约抽身的既定安排。“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北约还如何能自圆其说，重申‘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帮助阿富汗人建立一个美好的未来’？”

加拿大皇家军事学院国际关系教授哈桑·亚尼指出，这种事件只能让美军更加被阿富汗人憎恨，并证明美国在当地政策的失败，而得益的只能是塔利班。“焚经”、滥杀平民只能证明塔利班说的不错：外国军队的到来对阿富汗社会有害无益。在军事上美军是胜利者，但在政治和公共关系上他们却自己让自己一败涂地。可悲的是，在阿富汗待了10多年，美国大兵们却仍然不懂那个国家，且完全不尊重当地文化和当地人，他们和当地民众间的关系越来越疏远。更要命的是，美国始终没有说明，自己要怎样才算打赢，在阿富汗为什么要呆这么久，又为什么要走，如果是打败塔利班，他们已经做到了，如果是消灭他们，那么为什么做不到又要走人？这些当地人弄不懂，美国士兵自己也弄不懂，在这样的一片混沌中，这类悲剧实际上是难以避免的。

美国广播公司和《华盛顿邮报》刚刚进行的联合民调显示，60%的美国人认为，阿富汗战争是“不值得的麻烦”，54%受访者认为“不管阿富汗人准备好与否都应赶紧走人”，而认为“过去10年为阿富汗付出的巨大代价是值得的”者仅35%，只有30%的受访者相信“美国在阿富汗的战略得到大多数阿富汗人的认同”。如果说，民调表明，美军应尽快从阿富汗抽身的话，那么发生在坎大哈的悲剧则无情揭示了一个事实：经过10多年的仇恨积累，如今美国人就算想全身而退，恐怕也没那么轻松。

（来源：中国日报网 中国日报网特约评论员 陶短房 编辑：孙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