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日。早上起来，天气阴沉，窗外飘着雪花，刚被扫过的马路又蒙上一层白色。匆匆吃了早餐，背着相机，比尔就出门了。鲁道夫老板好意地叮嘱他小心。他意味深长地说“路滑”。   

店铺还没有开门，小街上十分清静，但比尔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同他一样，一些记者迈着仓促的脚步，都向红、蓝区的交界处赶去，从那里传来了阵阵喧闹。相遇时，同行们彼此都点头示意，或说一声“早安”，但没有多谈。共同的报导任务把他们从全球各地吸引到这个欧洲小城来。每人心头上都压着一些东西。

仍是比尔昨天来过的地方，但情景已大变。在红区一边，铁丝网后，严严实实的三道警察防线堵住了小街。防暴警察头带钢盔，手持玻璃钢盾牌，肩并肩，前排贴着后排，站在一起。人墙之后是三辆擦得干干净净的红色消防车，消防队员三三两两地站在踏板上，握着消防水龙头，居高临下。其后，是一字排开的五名警员，各牵着一条虎视耽耽的警犬。直升机怒吼着，低空掠过。附近楼房的阳台上也站着一些端着摄像机的警察。人行道上还有一些带着墨镜，四下张望的男子。他们显然是便衣特工。

对面是看不到尽头的示威群众。他们举着“要面包，不要警棍”、“科技要为平民服务”、“给穷人以生计”、“跨国公司，钱赚够了吗？”等口号的横幅和标牌，静静地同警察对峙着。记者们在小街上焦急地踱着步。大家似乎都在等待某一时刻的来临。比尔觉得时间过的特别慢。

时针指向10时，也就是《论坛》的晨会开始之际，示威队伍起了骚动。激动的人们呼喊着口号，手挽手向前挤压。顷刻间，铁丝网就被推移开了。五条警犬狂吠起来。若不是警员们紧紧拉住牵绳，它们早已扑向人群。动作迅速的防暴警察立即把盾牌钩连起来，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石块、瓶子、西红柿、鸡蛋一起投向了警察。一波波的肢体压力越来越大。警察有点顶不住了。此时，又从两侧的小街上冲上来数百名“敌后游击队”，从背后推拉警察。经过几次拉锯，三道警察防线终于被冲决，数千名示威者欢呼着胜利，一哄而进。于是，一声令下，消防队员将高压水龙头对准群众横扫。一些人抱头坚持着，另一些人被冲倒，都淋成了落汤鸡，示威队伍暂时受阻。紧要关头，数十名“游击队”爬上消防车，夺过水龙，井喷般的水柱便射向天空或地面。示威群众乘势再度集结起来，向前猛冲。警察用警棍乱打，被袭击者发出了尖叫声。群众像漫过溃决堤坝的洪水势不可挡，警察被冲的七零八落。后面，识时务的警察，拉着后腿猛跳的警犬，稍稍地退走了。

示威者包扎和运送了伤员，整理了队伍，收拾了横幅与标牌，然后像海潮般地漫过红区的街道，向绿区进发。比尔紧跟着情绪激昂的人们，快步前进，好像自己也是示威队伍的一员。到了红区和绿区的交界处，队伍就被迫站住了。

比尔好不容易才挤到队伍的前面。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排排防暴警察的盾牌，形成层层的玻璃墙，挡住了去路。示威者用高音喇叭喊话，要求警察让路。这些受命保护会场的战斗员哪里有半点动心。20分钟前发生的混战于是重演。只是这次格斗更加激烈，受伤的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