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过了警察的拦阻,示威队伍涌向了一座白色大理石园柱建筑物。广场的旗杆上飘扬着数十面色彩斑斓的与会国国旗。没有疑问,那就是《论坛》会议的会场了。比尔还是首次这么靠近这个神圣的殿堂。
广场上气氛紧张。数十辆装甲车首尾相接,把国际会议中心围成了一个水泄不通的铜墙铁壁。车上,露出半截身子的是手持手提机枪的士兵。装甲车的外围站着无数的防暴警察。他们都头带防毒面具,意味有可能使用催泪弹。直升飞机翱翔在广场上空。
比尔以为又有一场恶战。出乎意外,示威者前进到了离建筑物约五十米远的地方都停住了脚步,整齐地列了队。排头前,标牌立在脚前,整齐划一。示威者们齐声高呼口号,也有人击鼓吹号,但没有人投掷东西。他们和军警之间留出了一条宽约20米的隔离带,无形中为记者们提供了活动的空间。他们纷纷摄影,拍照,其作品明天就是世界各大报和电视台的头条新闻--万名示威者包围了达沃斯《论坛》会场。
相持持续了一小时,没有发生意外,好像事先都安排好的。12时整,示威者几乎同时有秩序地撤离了现场。显然,这是有组织的行动。
随着兴高采烈的群众,比尔也离开了同多数记者无缘的绿区。蓦然,有人从比尔身后拍了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是一个头发稀疏,脸庞清瘦,身穿一件黑皮夹克的中年人。
“你是...”比尔问。
“我是迈克,”男子回答,“你认不得我了?!”
经他一提,比尔认出他是斯坦福大学读研究生时的同学,外号“懒猫”。多年不见,他的样子全然变了。在校时他是个身体壮实、精力充沛的男生。握手问好后,他递给比尔一张名片,上面印的是《基辛格国际问题研究所副所长》。噢,高升了,比尔心想。迈克说他是专程来达沃斯与会的,从记者名单上得知比尔也在达沃斯。出来看看门外的“热闹场面”时,不意碰见了比尔。比尔也很想同这位《论坛》与会者交流一番,便约迈克明晨10时在《山城客栈》见面。
回到小饭店已肌肠辘辘。刚一坐下,餐厅外走进一人,头上包札着层层的白纱布,一付沮丧的面孔。比尔知道他是房间对面的日本新闻工作者小井,便上前问道:
“发生了什么,小井先生,你受伤了?”
小井怒气冲冲,不很礼貌地回了一句:
“你想我会用酒瓶砸开自己的脑袋吗?”
然后,大骂“八格牙路,我把他们统统地杀了,杀了的!”又称那些扔瓶子的人是“恐怖分子”、“无政府主义者”、“极端分子”、“无赖”。比尔本想安抚他两句。站在一旁的鲁道夫夫人向比尔使了一个眼色,比尔就悄悄地回到平时吃饭的小桌上。
午餐后,比尔想到房间休息一下。走到楼梯口,贝妮塔示意他到办公室里去一趟。比尔进了房间,贝妮塔随后把门带上,轻声对他说:
“别理那个日本人!”
“为什么?”比尔问。
“他已连续在店里住了三次。每次都逢《论坛》开会。我观察了这位先生。似乎他的任务就是猎取示威者的人头像。我怀疑他是某个情报机构的雇员。”
“有确凿的证据吗?”比尔不想冤枉好人。
“他的公开身份是《花花公子新闻图片社》的职员。有一次他外出,我到他房间收拾床铺,见到床上摊着一本厚厚的案卷。已打开的一页贴着一个貌似西班牙人的三张头像,一张正面,一张侧面,另一张背面。上面还附了那个人的简历和相貌特征。我讨厌这种人!”
“他也是为了生活,”比尔说。
“每个人都是为了生活,但怎样生活却是可以选择的!”
比尔谢谢她的提示。走出门外,比尔侧目而视,那位身材矮小,满脸肥肉的日本先生还在埋头啃他的牛排。看来,他没有受多大的伤害。
晚上,比尔同苏珊通了电话。她们那里刚开通了程控电话,比外部世界足足落后了40年。他们都表达了思念之情。她说,他常常在她梦中回到她的身边。比尔说,每当享受繁华世界的物质生活时,他总是念及她在非洲的艰苦。
比尔谈了今天在达沃斯街上发生的冲突。苏珊听罢,哈哈大笑说:
“不论是警察还是示威者都是在作秀。警察不用水龙冲倒几个人,显不出他们维护治安的决心。示威者不掷几个酒瓶表现不了他们是民主斗士。但他们做到什么程度,彼此都有默契。他们的英勇战斗主要是给电视屏幕前的观众看的。我怀疑警察真的敢放狗咬人,或者示威者真的想把会议冲掉!”
苏珊的见解令比尔折服。
(作者:杨冠群 前中国常驻联合国亚太经社会副代表、中国联合国协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人民大学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