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产到骂人的问题
我一直保持对现有生存环境的不满意
多年来,崔健一直对外宣传,自己的创作灵感来源于“抱怨”,不过现在他更愿意称之为“批评”。也许人们只看到了他挑起战争,怒气冲冲,炮火不断……却未能窥视和体恤其用心良苦。当这个年龄的普通男子在应对中年危机的时候,他却还在把“愤怒”当成“乐趣”,然后在音乐里拼命折腾出一番哲学的滋味出来……
南都娱乐:你说自己20年未变?但是20年是个很漫长的人生过程,人的心态始终会变,难道心态的变化不足以影响你的音乐吗?
崔健:从音乐上来说没有什么改变,我们总是在寻找激情。这是一种对过去的厌倦才会产生的欲望。要保持对过去或者对现有生存环境的不满意,甚至可以说,抱怨是创作的基础。
南都娱乐:你所说的“抱怨”是什么?
崔健:如果没有抱怨,最起码做摇滚乐等于丧失了创作的感觉。抱怨是什么?抱怨就是不满意,只有不满意才会发展。
南都娱乐:抱怨是创作的基础。年纪越大,经历多了,见识广了,心态更平和了,当你没有那么多抱怨的时候,音乐创作呢?会不会枯竭?
崔建:抱怨是与生俱来的,没有年龄限制。没有抱怨,就没有对事物判断的原则,你有原则,才会抱怨和批评。抱怨可能说出来是个不好的词,我更愿意称之为批评吧。抱怨是个人化的,个性就是人权,不尊重个性就是不尊重人权。当你有了个性,跟社会发生冲突,首先的反应,可能是抱怨、批评、愤怒,通过这些才更能够鼓励你这种感觉,或者说发现这种感觉,最后达到一种个性的修补,才能真正把你内心真正的东西让大家看到。
南都娱乐:你抱怨的方式是什么?
崔健:我小时候嘴特别脏,经常骂一些难听的话。我想那时候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释放,会做音乐后,实际是找到了一种抱怨的方式。我更愿意把我的怨气放在音乐里,这样大家会觉得是实打实的。
南都娱乐:你现在物质充裕,社会地位也上升了,生活也安逸了。那音乐里会不会自然缺少了那种大众最渴求的东西?真正的摇滚还存不存在?
崔健:拥有中产生活而坚持做摇滚并不难,首先要控制自己的生活方式,选择一种坚持做音乐的方式。你认定自己是一个做音乐的人,就会形成良好的习惯和作风,事业上大起大落不可怕,你的内心是稳定的。
再见理想
随着老崔一起老去的前摇滚迷们,看这几张图片唏嘘几声,一笑了之。
记得老崔成熟时
李钰(媒体人)我不喜欢崔健。至少是现在的。都落伍了,跟不上潮流了,还觉得自己很牛。
史迪(前摇滚乐杂志主编) 对于我个人来说,现在的他有点较劲,企图证明自己还年轻。但他最动人的地方,还是对细腻情绪的把握,一击中的。比方说,像《蓝色骨头》。
黄燎原(乐评人) 真理永远在少数人手里,少数人影响时尚,影响未来。我不觉得老崔没有影响力了。其实他的音乐对于他仍然在前进中,只是时过境迁了。而且很多人怀旧,不愿意接受“新”的事实。
我们不喜欢过去但还是要干下去
文_邱大立
在上世纪80年代刚过一半时,崔健作为一个“不合时宜”的敏感符号,和麦克·杰克逊为首的西方流行乐同时出现在中国人的面前。他决定要发明一种新的歌唱方式。他渴望自己真正像一个人一样去学习思考,学习寻找专属自己的身体、生活。他的揭竿“造反”揭开了中国摇滚的第一个10年。在上层建筑的视野里,他是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里通俗音乐界第一批被孤立、敌视和打压的对象。1987年初,他因改编经典红色革命歌曲《南泥湾》而遭到了最严厉的惩罚,被迫从北京歌舞团辞职,但是他没后悔。
因为,摇滚乐不需要去单位报到上班,摇滚乐也不需要被任何人和权力批准。崔健曾经像每一个最普通的中国人一样,有单位,有领导的关心与管理,有条不紊地过日子,但是在有一天他找到摇滚的时候,他知道一切都可以飞了。他不相信中年人和老年人可以为这个国家改变什么,他信任青年,他认为青年可以用一种叫“摇滚乐”的东西去纾解逐渐硬化的脑神经,他觉得这种没有中国特色的音乐可以让人们理解什么叫自由。1993年,当迫于现实环境强大压力的崔健被封杀时,摇滚乐却在中国雨后春笋般地滋生了。但是在90年代中国经济洪流的强大冲刷中,这些崔健精神上的养子并没有保持住思考的冷静和创作的独立性,当他们前仆后继地与一间间摇滚唱片公司签约时,崔健艰难地在全国各地一场场小型演出中推敲现场的力量。崔健是中国流行音乐的掘墓人,中国人的审美标准注定不能真正地接纳他。
1994年8月,崔健发表的专辑里有一首歌叫《盒子》,1993年9月,彼岸的“涅盘”乐队发表的专辑里有一首歌叫《心形的盒子》。在八九十年代交接的时候,崔健正是打开了中国人精神的一个心形盒子。九十年代,当每个人在一夜之间突然明白要赶快去谋求自己的利益和幸福时,崔健也自然地从一个理想青年蜕变为一位百战不殆的音乐家。
从1989年到2009年,崔健带领我们进行了一段一无所有的长征,中国人终于明白:从中国人民到中国公民,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幸好,我们不再是一无所有的人;幸好,这儿的空间不大不小,刚刚好。
来源:南都娱乐周刊 编辑:袁贺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