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缺位:农业部的免费疫苗农民难拿到
问题的关键是,在与蓝耳病毒的角力过程中,养猪农户们落了单。而“只靠我们自己是没用的”——这不仅是邓其方的个人观点,也是当地猪农的一致意见。
但为了控制蓝耳病疫情、提高猪农积极性,中央政府和各部委已经连续出台了多项优惠政策,也下拨了数额可观的津贴与疫苗。为什么邓其方这样的农户还在抱怨“养猪户困难重重的主要原因是政府不重视”呢?
任何政策的实施都是需要时间的——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而在此之外,接受采访的村民普遍将矛头指向了基层行政部门的一系列执行缺位问题。
自去年猪农与县屠宰场爆发冲突后,常宁就不再从农村收购猪肉了,而是从广西和云南进货。张兴荣说,市里吃的这些猪肉,有三分之一都是死猪肉-“这些猪在卸车的时候就死了。”
“每头猪杀了之后都要劈成两边。我们这里肉食水产公司的做法是,卖肉的时候,每劈一边好肉去,就要带一腿死猪肉。这是必须要带过去的。市场上基本都是这个样子。”
“税务局和检疫的人员都在那里,但视而不见。死猪肉通过他们就变成合法的了。”
养猪户们说,他们去年那次争执的焦点是屠宰场的黑心肠。一个又一个的农民告诉我,他们如果要向常宁这家唯一的屠宰场卖猪,就要接受它闻所未闻的报价:不仅要每斤肉都付六毛钱的税,还得搭上猪的所有内脏器官。
“屠宰场每年都能挣两百万左右。这两百万就是从消费者身上抠过来的,”张兴荣说。
而只有过了这关,当地畜牧局才会按一块五一头的价格,给农户的猪打上检疫标识。之后,农业部免费向猪农们发放的蓝耳病疫苗中的“很小一部分”才能卖到他们手中。
张兴荣说,截止到八月八号,常宁只有差不多百分之十的猪农拿到了他们应得的疫苗。郭祥伦就属于那另外的百分之九十:他直到八月六号才知道县里已经领到了疫苗,而按邓其方的说法,这些疫苗从六月开始就已经在常宁积压,“不少已经通过内部关系发放出去了”。
邓其方通过关系拿到了两瓶20毫升装的疫苗,但这连一头健康猪的量都不够。老实的郭祥伦则干脆花了半天功夫,到衡阳市买了些一百八十块一瓶的100毫升装疫苗。他说,这应该能管二十几头猪了。
“可我既不知道这能用多久,也不知道它究竟有没有效果-根本就没得说明书。我看,到头来这些钱也就是买了个心理安慰而已,”他说。
张兴荣的生猪保健秘方是从网上学来的:中医药食补。“我自己配了十来种包括金银花、柴胡、黄芪、鱼腥草、甘草、蒲公英、板蓝根等等清热解毒、增强免疫力的中药,粉碎了给猪拌到饲料里吃。”
每过九天,他就把这些自制的保健品给猪连续喂上六天,屡试不爽。“中医药保健的效果比西药要好得多,”他说。
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一头健康的猪必须首先得干净,生活环境也要舒适凉爽。而猪是最不讲干净的。不只是不讲干净而已,它简直太懒了,懒到能安于长时间横躺在自个儿的粪尿上边一动不动的歇息,一来方便,二来凉快。
2007年8月8日中午,张兴荣家里正在享受淋浴的猪。时值酷夏,张氏兄弟每天都要四次举水管穿行在猪栏之间,细心洗刷猪身上的泥污粪尿
这样,猪农们的活计可就多了。他们不仅要在猪舍里安置风扇,还得每天都给这些大猪小猪们洗四回澡。不然,猪得病的几率就要大大地高了,更甭提在这大热天里,中暑也能致命。
等夏天一过,坏事就全没啦,猪农们对彼此说。
可是夏天结束的时候,他们和地方机构的僵持局面就能随之结束吗?村里可没有像样的屠宰场,而单打独斗的屠户一天最多也就杀那么一头猪。
跑猪人郭祥宝的生意就是这么来的。这位张兴荣口中的“中介”是走村串户,哪里有活就到哪里去。他把脑袋上顶着的草帽摘下来,一边扇风一边对我说,现在的常宁,农村的猪都是自产自销、自生自灭,跟城市里头半点瓜葛也没有。
可就是这样,县里边竟然还不知怎么就成立了一个跟猪农从无联系,却自吹每年都要向社会“贡献几十万头猪”的养猪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