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经销商放了鸽子的冯杰，还是听匆匆赶来的刘先武说才知道那些人都改签了智通山的WEI之星，除此之外更要命的是，传闻说周子龙和梁红玉达成了战略性合作的协议。无穷大无疑遭受了迎头的一记痛击，公司上下顿起波澜。所有人都没想到梁红玉会走这么一步棋，包括冯杰，他又悔又恨，连杀人的心都有。 “这场仗，已经开打了。”知情后一直保持沉默的陈顶天终于开了口。冯杰捏紧拳头咬着牙说：“打！我们也降价，咱们跟他刀对刀，枪对枪地打！” 他来到电子一条街上，WEI之星的巨幅广告牌在太阳底下闪着光，像是在对他炫耀。两个手里拿着软盘的小贩，相互比赛般地高声吆喝着。 “天越星，最好用的汉化软件，1200一套！” “更好用的汉化软件，WEI之星，600一套！” “600一套，天越星半价促销！” “购买WEI之星，再免费送一套聚大浪杀毒软件！” 在一边看着的冯杰忽然忍无可忍，冲过去一把揪住卖WEI之星那个小贩的衣领：“你他妈卖的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知不知道你卖的是盗版，是假的天越星！” 那小贩感到莫名其妙，推开他说：“我卖什么关你什么事？要买东西你就买，不买赶紧走人，你他妈少在这儿闹事！” 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两人眼看就要打起来，这时身后传来店主的声音：“你们想干什么？不好好干活，趁早给我滚蛋！” 小贩和他的同伙们灰溜溜地退下，那店主走上来对冯杰微笑着说：“冯总，公司大了，火气也大了啊！”原来他就是那个当初赊给他们电脑的人。店主请冯杰回店里小坐，给他点了一支烟。冯杰吐着烟圈，看到四周堆放着许多还没拆封的WEI之星软件套装。 “我也是学计算机出身，一看就知道这WEI之星完全是抄袭天越星，但没办法，它便宜呀！生意人，只要不违法，什么挣钱做什么。市场就是这么残酷，没有什么软件可以独领风骚。我甚至认为，再过10年，所有的软件都是开源的，都不会再收费，我们这些销售商统统都要卷铺盖走人。” “你这些话应该对陈顶天说才对。” “对谁说都一样，相信陈顶天也一定会这么认为。我第一眼看见他，就知道这家伙不是个普通人，不然我也不会同意把电脑赊给你们。” 冯杰将烟头掐灭，站起来说：“行啦，时候不早了，我是不是得感谢你让我免了一顿打？” “做生意不挨打怎么能长记性？我这是在害你！” 两人相视一笑，店主送冯杰出了门，临别前还告诉冯杰，他自己的电脑里装的可是1200一套买回来的正版天越星。

晚上，陈顶天兄弟三人一起坐在大排档喝闷酒。 “……实在不行，再降价吧，”到底是冯杰先憋不住，重重地将酒杯往桌上一放，说，“赢不了也要争口气！” 刘先武忧心忡忡地说：“真要打价格战，我们能赢么？运营成本还有维护费、广告费在那儿，一套成本最低也要400多。” 陈顶天拿起酒瓶，替冯杰把酒斟满，缓缓说道：“现在问题不是出在价格上，而是出在销售渠道上，我们没有梁红玉那套完整的销售网络，即使降价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该认输的时候，就要认，别硬扛着。我们今天的撤退，是为了明天大规模的反攻。” 冯杰哼了一声，老不乐意的样子：“哥们儿，风凉话说得容易啊！” 这两天刘先武去调查了一下，原来他们一天能销掉近百套，可今天总共才出了7套，这个星期也只卖出去不到50套。而智通山那边，据说一天就能出货两百多套。刘先武想，如果他们再不做点应对措施，恐怕就真要全军覆没了。 “梁红玉果然有两下子，一天200多套，我们销售最旺的时候也出不了那么多，况且她卖的还是盗版的。”陈顶天盯着饭桌自言自语。 “别忘了她以前是卖瓜子的！”冯杰就是不想提梁红玉，转头问刘先武，“律师怎么说？” “一时半会儿封不了他们的销售，他们肯定也会找律师拖时间的。我跟邢律师谈了，没有证据，我们赢不了。要是能把那个朱依娜，不，李婷婷找出来，我们可能……” “会找到的。”冯杰说得很笃定，一口将杯里的酒喝干。 4 周子龙一进办公室，就见屋里坐着几个身着法院制服的人，其中一人起身问：“请问您是智通山公司的法人周子龙先生吗？” “是啊，”他扭头对身边的小孙说，“以后再有人找我，记得要预约。” “我们法院不需要预约。现在有人告智通山公司涉嫌窃取商业机密，我们是专门来给您送起诉书的，请在回执上签字。” 周子龙笑了笑，随手拿起桌上的笔，很潇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法院的人临走前，他还和他们握手，说：“我一定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不过也请你们相信，我们公司是清白的。” “清不清白，不是由单方面说了算的，还要靠法律。” “对对对，我相信法院会做出公正的判决。” 法院的人走后，周子龙得意洋洋地坐下，点上一支雪茄：“哼，终于沉不住气了！告我更好，省得我做广告了！小孙，你去联系和我们关系好的媒体，让他们在第一时间知道这场官司！出名要趁早，而且出名就要出大名！”

无穷大公司里空荡荡的，好多员工都在打盹，看起来一片萧条。冉晶无聊地坐在那里，边织毛衣边和王清越聊天。 “哎，清越妹子，最近我特别矛盾。你说这男人吧，顾家就顾不了事业，顾事业呢就顾不了家，这天底下有顾事业又顾家的男人么？就说我们家刘先武吧，这家伙无论我打他骂他，就是不吭声，天天往外跑也不知道忙什么。” 王清越已经听惯了冉晶的唠叨，“我看你呀，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们家先武那是对你好，宠着你让着你。你要真找个厉害的，受得了么？” “……说得也是，他一回家，只要看我在带孩子，就赶紧帮忙洗衣服拖地，比保姆还管用，有时我还挺心疼他的，”看王清越笑了笑没说话，冉晶又说，“你们家那口子天天待那小平房里，你就这么放心，不怕出点啥事？” “我相信他。如果我俩这点信任都没有，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陈顶天娶到了你，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哪！要不你俩要个孩子吧，女人呀只要有了孩子，就不那么需要男人了。我算琢磨明白了，咱们可不能总为男人考虑，这事情可由不得他。孩子不能晚生，对身体可不好，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冉晶的样子看上去很是认真。可王清越不认为现在是她考虑这些事的最好时机，于是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想了想问道：“今天走几套天越星了？” “还几套？走了两套，还有一套退货的呢！清越，我告诉你，你老公要不赶紧把天越星二代弄出来，无穷大早晚会被智通山击垮了。依我看，下个月我们可能就得搬回平房上班啦！” “我相信陈顶天。” 冉晶听了直摇头：“你那不是相信，我看是崇拜！” 有人说，带点崇拜看男人，才会对婚姻更死心塌地，王清越有时就是这样以为。

没有事先通知任何人，冯杰只身来到湖南益阳，坐着长途汽车风尘仆仆地来到一个陌生的村子。凭着一张写有地址的纸条，他一路找到了李婷婷的老家。从好心老乡的牛车上跳下来，冯杰走到一间破旧的农舍前，轻轻地敲门。敲了许久，没人应。颇为失望的他正转身要走，突然听见屋门吱呀地响着慢慢打开了。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妇探出头来，沙哑着嗓子问他找谁。 “阿姨，请问这里是李婷婷家么？您是她母亲吧？她跟我提起过您。” 老妇细细端详着他说：“这孩子大学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你是谁啊，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噢，我是她的朋友，她现在正在深圳一家公司打工，过得挺不错的。她一直想回来看您，可工作太忙没时间，我正好来这儿出差，她就托我回来瞧您一眼。” “这样啊……唉，工作忙好啊，年轻人就该多吃点苦。”不知怎的，老妇的脸上有些许错愕。冯杰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递给她，笑笑说：“您瞧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儿忘了。这是她让我捎给您的1000块钱，是她这个月的奖金，让您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没想到老妇却缓缓地将钱推开：“怎么又给钱？前些天她刚给我汇了两万块，说要让我去治病，我没动，全都存进银行了。我治好了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替她存着，留给她做嫁妆。小同志，这钱麻烦你带回去还给她，让她平时吃的好点，她身子骨弱，不要因为我把身体给毁了。” “阿姨，那我先走了，您好好保重身体。”冯杰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心情有点不平静。其实当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家时，他已经在心里准备原谅李婷婷了。他冲老妇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走上前把钱往她怀里一塞，快步走远了。望着冯杰远去的背影，老妇忽然老泪纵横。等到冯杰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她身后走出了一个人，那正是李婷婷，女孩的眼睛哭得像核桃。 5 这天，无穷大和智通山的官司打完了。只见一群记者簇拥着周子龙从法院出来，小孙还在一旁阻挡着记者的靠近。有记者高举着话筒问：“周总，无穷大公司为什么要告你们盗窃他们的源代码，你们之前有什么恩怨么？” “生意场上，你盈我亏，都是正常的。可如果总把自己的经营不利怪罪到竞争对手头上，未免太小家子气了，”说着，周子龙看见了走在后面神色凝重的冯杰和刘先武，“记者同志，你们别老采访我嘛，采访采访原告，你们看，无穷大的两个大股东就在前面，你们去采访他们嘛！” 那群记者果然就毫无原则地纷纷涌向了冯杰和刘先武。 “冯总，我们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刘先武一眼看到了在一旁坏笑的周子龙，忍不住大骂一声：“周子龙，我操你祖宗！” 闪光灯啪啪地亮着，眼看他就要冲过去，冯杰一把将他从腰里抱住，低声说：“别这样先武，他就想看咱们这样，咱别上当行吗？求你了。” 于是刘先武强作镇定，两个人低头走着，完全不顾记者的追问。当走过周子龙身边时，冯杰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道：“别高兴得太早。” 周子龙却得意非凡地大声应着：“奉陪到底！”

回到无穷大，刘先武和冉晶无精打采地坐着，半天不说一句话。冯杰看不下去，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指指点点地说：“你瞧瞧你们，瞧瞧你们现在这德性，不就官司输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干吗一个个都如丧考妣的？给我振作点！” 冉晶哭丧着脸说：“振作又能怎么样？输都输了，还不准我们心情沮丧一会儿啊？” “你可以沮丧。刘先武，你给我露个笑脸出来！” 刘先武忽然咧开嘴，冲他夸张地嘿嘿一笑。冯杰快被这笑容吓晕了，毫不留情地说：“得，你还是沮丧去吧，你笑比哭还难看呢！” 这时，王清越神色凝重地从外边回来，从包里取出一张软盘递给刘先武。刘先武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变了，又递给冯杰。冯杰看了看，顿时不说话了。冉晶为他们的异常感到纳闷，好奇地把软盘要过来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天越星，正义之师出品。 “咦，这是咱们的东西吗？我记得咱们的天越星没有这种包装啊？” 毫无疑问，盗版已经出现了。王清越在来公司的路上碰到一个技术部的员工，他只花了10块钱就买到了这张软盘。

官司输了，是陈顶天意料之中的结局。在别人看来他好像一点也不急，就像这事跟他没关系似的。他有自己的打算，在这样的非常时期，作为无穷大的主心骨，他必须坚守阵地。就连冯杰给他看那张盗版天越星，他也只是淡淡的一句：“哟，这一天终于来了。” “对，盗版，你猜多少钱一张？10块钱，这叫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先武怀疑这会不会是周子龙搞的鬼，却被冯杰否决了这个猜想：“不可能，跟天越星过不去，就是要跟WEI之星过不去，周子龙的眼界没这么高。” 陈顶天点点头说：“天底下所有的软件都会有盗版的，这很正常。天越星现在才出来盗版，我已经很得意自己的保密技术了，我倒很想见见破解我软件的高手，你们俩回去吧。” “哥们儿，别这样就打发我们走啊！怎么办，我们下一步？”冯杰很焦急。 “天越星一代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说完陈顶天又面向电脑屏幕，继续写程序。冯杰笑着说：“对了，哥们儿，一代过去了，我们就等着你的二代了！你好好的，想吃什么喝什么就说，你现在就是十月怀胎的产妇，我就是上天摘月亮也给你摘下来。哥们儿求你了，我知道你行，这世上没你不行的事！” 此时陈顶天还不知道，破解了天越星的人就是雷向明。他虽然拒绝了周子龙，但仍然靠自己的力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当他看到那只有短短100行的程序时，千般复杂心情涌在心头，惟一不得不赞叹的，就是陈顶天真的是个写软件的天才。